分享人：經(jīng)緯張穎

一步踏出，世界就在腳下，徒步環(huán)球世界是自由與勇氣的結(jié)合體。1930年的上海做出這樣的決定，更有魄力。一個名叫潘德明的湖州青年，在山河破碎的陰霾中，做出了一個驚世決定——以徒步方式環(huán)游世界。

七年獨行，他用腳步丈量世界——《名人留墨集》上留下了甘地、泰戈爾、羅斯福等政要名流的簽名與贈言，更被《星洲日報》等媒體爭相報道，成為那個年代的"頂流"。 他讓全球見證了中國青年的傲骨。從金字塔到芝加哥世博會，他不僅是旅者，更是文明的使者。當1937年他帶著滿身風塵歸國時，行囊里裝的不僅是旅記與簽名，更有一個民族在危難中未曾熄滅的進取火種。

這場徒步，注定成為近代中國與世界對話的獨特注腳。同樣，希望當下的年輕人不要讓眼前的焦慮成為困住腳步的枷鎖，要盡情探索世界、享受世界 。以下，Enj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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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0年，上海。外灘的鐘聲敲打著黃浦江的晨霧，碼頭邊泊著異國的巨輪，街上是匆匆的黃包車和神色凝重的行人。這是一個山河破碎、強鄰環(huán)伺的年代。報紙上充斥著有關(guān)自然災(zāi)害、日本人覬覦東北的負面新聞，空氣里彌漫著壓抑與屈辱。

在這片陰霾下，一股新的力量正在涌動。新文化運動吹散了思想的塵埃，留學、求知、探索，成為許多人試圖改變個人命運、乃至民族未來的路徑。

一個在南京經(jīng)營西餐館的湖州青年——潘德明，選擇了一條更為艱難、也更為孤絕的道路：徒步環(huán)游世界。潘德明是誰？為什么要開始這樣的冒險？

01

起點：與命運交點的世界

20世紀20、30年代，出門旅行很受文人、學者的歡迎，他們寫下的有關(guān)旅行的散文或小說也引發(fā)了國內(nèi)新青年們的擁躉。潘德明應(yīng)該是自小熱愛旅行的，但他也知道自己家境一般，所以在很早的時候，他便給自己制定了“窮游”模式計劃。在接受國家人文歷史記者采訪時，潘德明親屬潘溯講道：“祖父根據(jù)自己當時的現(xiàn)狀，設(shè)定過兩個異域旅行的條件：一是有裁縫的手藝；二是有烹飪的技術(shù)。之所以設(shè)定這兩個條件，是因為在他的觀念中，旅行就是衣食住行。有腳便能行，住宿仰大地；而吃穿兩樣不能張嘴便來、伸手即有，如果自己能有本事解決此兩條，即便身無分文，也不致頃刻間威脅生存。他本就生在一個裁縫之家；而烹飪技藝則來自他在南京經(jīng)營的快活嶺西餐館。”

餐館所在的南京四牌樓是當時整個南京乃至民國，經(jīng)濟最繁榮、文化最多樣的地區(qū)之一，受附近東南大學的影響，許多進步大學生在此交流思想，一些來此經(jīng)商的外國商人和授課的外國學者也在此聚集。潘德明的西餐館成了他與這些人交流的絕佳平臺。在此過程中，他憑自己絕佳的語言天賦，基本掌握了主要的幾種西方語言。一切都已經(jīng)準備就緒，現(xiàn)在只差一個契機，一個催促自己邁出第一步、踏上旅程的契機。

1930年夏天，潘德明像往常一樣打開店門，做好開張準備工作，泡好一杯茶，拿起《申報》讀了起來，一則報道讓他的雙眼放光：

“中國青年亞細亞步行團”七位男女壯士，于昨晨九時，集中北站，身負行裝毛毯雜糧水壺油布背囊指南針等另物，各重三十磅，一律著黃呢童子軍服，頭戴白色銅盆帽……他們預(yù)定的第一期行程是：從上海出發(fā)，經(jīng)杭州、寧波、溫州、福清、莆仙、廈門、漳州、汕頭、廣州、海南島、越南、泰國、馬來半島、新加坡；第二期行程是：從新加坡乘船至緬甸，經(jīng)印度、阿富汗、伊朗、阿拉伯等國，到土耳其的伊斯坦布爾；第三期的行程是：從伊斯坦布爾出發(fā)，入我國新疆、西藏，經(jīng)青海、西康、四川、甘肅、陜西，返回上海。步行團出發(fā)前的經(jīng)費，是由團員們平均負擔；出發(fā)后的經(jīng)費，就向社會各界人士募集。步行團的目的是：鍛煉體魄，調(diào)查各地文化、教育、風俗、古跡，以及各國的經(jīng)濟建設(shè)情況和華僑在國外的生活狀況。

另有《昨日亞細亞步行團出發(fā)記》報道刊登了步行團出發(fā)前的宣言：

在歷史上背負了五千余年文明和創(chuàng)造的中華民族，在他的悠久的繼續(xù)發(fā)展中間，也會產(chǎn)生了不少的冒險家，替我們的歷史增進了光榮的材料，不幸到了近世，尤其是當著我們這個政治社會種種設(shè)施，尚未全上軌道的現(xiàn)代，萎靡和頹廢，成為青年們普遍的精神病態(tài)，一切堅毅有為，勇敢卓絕的偉大雄圖，都從我們青年的墮落生活中，被淘汰消滅去了，我們覺得時代的精靈，已在向我們歡呼，我們覺得毫不客氣地，把這個偉大的重擔，肩起來的時機，是到來了，我們這個小小的集團，雖然人數(shù)并不多，財力并不厚，然而我們決以堅毅不拔的勇敢精神，從上海出發(fā)，逐步實踐我們的目的，在每一步伐中，我們要顯出大中華民族歷史的光榮，要在每一個步伐中，給社會上以極深刻的印象，一直到我們預(yù)定的途程的最終點，謹此 宣言。

從宣言中，潘德明忽然明白了自己這些年認真籌備、向著那個朦朦朧朧的目標堅持不懈的真正動力是什么。他無比真切的認識到，原來旅行不僅是個人的英雄史詩，更是一個民族精神和意志的體現(xiàn)?！安叫袌F的宣言，激活了潘德明幼年時起就想出去看看的渴望。原本只將旅行視為償愿的潘德明，第一次意識到‘旅行’竟然還能改變國人的精神；如步行團宣言所說的讓‘古老民族在世界面前揚威’?！痹谡劦阶娓柑ど下猛镜膭訖C時，潘溯如是說。

潘德明無可避免地被“中國青年亞細亞步行團”提出的徒步環(huán)游世界的夢想所吸引。他知道，是時候去實現(xiàn)那個扎根在心里三年之久的夢想了。

02

旅途：與世界和文明的對話

當天晚上，潘德明開始著手處理餐館事務(wù)，將其賣出，然后坐上火車直奔上海。此時步行團已經(jīng)從上海啟程，潘德明通過商務(wù)印書館拿到一封介紹信后，立即坐火車南下，最終在杭州追上了步行團。不過，因為條件艱苦和資金分配存在分歧，最初的7人步行團此時僅剩下5人。

原本還在惴惴能否給步行團當廚師的潘德明毫無懸念地被接納了。到達廈門時，又有2人離開隊伍。出發(fā)時聲勢浩大的步行團，只剩下李夢生、胡素娟，和潘德明3人。

到達廣州后，潘德明辦理好出國護照，便踏上了從香港到越南的游輪。這一階段，他們面臨的最大困難是與隊友間在志向上的偏差。我們心目中的旅行家或許是風光的，但實際上，三人從廈門到越南這段旅途，風餐露宿，相當艱苦，就這樣咬著牙堅持到了越南，不過是走出國門的第一站。在這里，他們迎來了從未有過的熱情款待，本地僑胞傾囊相送巨額旅資，款待演講應(yīng)接不暇。起初，華僑的招待讓他們感受到家一般的溫暖，但隨著演講次數(shù)的增多，潘德明逐漸對這樣的生活產(chǎn)生疑惑，他在家書中這樣寫道：

我們步行亞細亞洲原定是要吃苦的，哪里知道如此享福？路上有人迎送，路上有人送很好的菜和飯。到了一個地方即有人大開歡迎會，天天請我們吃大菜，真真出我們預(yù)料之外。

不僅如此，三人在未來的計劃上也產(chǎn)生了分歧。潘德明在一次演講中，未經(jīng)與隊友商議便表露了會去美國的想法，李夢生迅速將他打斷。事后，李夢生表達了自己對未卜前途的擔憂：去美國要多少旅費？美國的華僑有安南的多嗎？ 如果沒有華僑送餐，今天中午吃什么？潘德明極力尋找這些困惑的答案，但終究被隊友否定了，三人自此分道揚鑣。

就這樣，潘德明離開步行團，用旅資購買了自行車和相機，獨自踏上探尋世界的旅途。

從新加坡出發(fā)，潘德明先到達印度，后穿過印度原始雨林和阿拉伯沙漠，于1932年抵達另一個文明古國埃及。在埃及稍作停留后，向北越過地中海，來到歐洲。在歐洲，潘德明先后游覽了希臘、意大利、法國、德國等十數(shù)個國家，之后從倫敦坐船橫跨大西洋，于1934年到達美國。在美洲游歷一年后，潘德明又從夏威夷乘船抵達了澳大利亞。1935年6月，潘德明從澳洲返程，途經(jīng)印度尼西亞到達新加坡，宣告“徒步環(huán)游世界”這一前無古人的壯舉的完成。

旅程中，潘德明也接觸到了一些身處國際政治漩渦的中國高層人物。在歐洲，他見到了當時的外交官顧維鈞和身處海外的張學良。從他們口中，潘德明更清晰地聽到了國內(nèi)的消息：日本悍然發(fā)動“九一八”事變侵占東北，又在上海挑起“一二八”事變，1933年更進犯熱河，逼迫簽訂喪權(quán)辱國的《塘沽協(xié)定》。這些遠隔重洋傳來的噩耗，經(jīng)由顧、張這樣身處權(quán)力中心的人物說出，顯得格外沉重和真實。盡管他們位高權(quán)重，但在那個國勢傾頹、強敵環(huán)伺的年代，言談間也難掩對國家前途的憂慮與迷茫。

在旅行過程中，潘德明會向媒體投送照片和游記以獲取旅資，各地的華僑社團和當?shù)孛襟w也十分關(guān)注這位正進行著前無古人的事業(yè)的年輕人，當時的《星洲日報》《民國日報》等華文媒體頻頻報道他的壯舉，從而吸引了更多人的關(guān)注與贊助。

憑借媒體的力量，潘德明很快成為“頂流人物”。他堅韌不拔的精神贏得了一些外國政要的注意與贊賞。在印度，他通過華僑引薦，拜會了心系亞洲民族獨立的文豪泰戈爾和“圣雄”甘地。盡管甘地當時因絕食身體極度虛弱，仍堅持會面，在《留墨集》上簽名并贈予手織的印度三色旗，他們都鼓勵潘德明為亞洲人完成這一壯舉。

在法國，他獲得了總統(tǒng)勒布倫的接見。在納粹黨已全面掌權(quán)的德國，他甚至短暫見到了希特勒。希特勒對其徒步環(huán)游世界的壯舉表示驚嘆和贊賞。在美國，羅斯?？偨y(tǒng)會見了他，贈送金牌，并稱贊：“榮譽永遠屬于有奮斗精神的人?！?/p>

這些外國政要的“禮遇”，更多是出于對潘德明個人壯舉的好奇或欣賞，因此，僅憑潘德明個人的力量，并不能真正改變當時積貧積弱、備受欺凌的中國的國際地位。他們的態(tài)度與其說是對一個國家的尊重，不如說是對一個非凡個體的好奇。個人的堅韌可以贏得世界的驚嘆，但一個民族的真正尊嚴與復興，需要更深層、更艱難的蛻變與奮斗。潘德明在芝加哥參觀“芝城百年進步博覽會”，深感祖國與美國之間巨大的差距，在由美國華僑創(chuàng)辦的《三民畫刊》上發(fā)文：“我們和美國的差異，絕非天意，乃因我們制度之腐朽……大中國一定會強盛起來?！?/p>

七年的環(huán)球跋涉，讓潘德明擁有了異常廣闊的視野。他親眼見證了世界文明的多樣與復雜：從古老的金字塔到工業(yè)轟鳴的芝加哥，從甘地的非暴力抗爭到納粹的恐怖統(tǒng)治。他感受到華人華僑對故土的赤誠與期盼，也體會到國家危亡之際高層人士的無奈與迷茫。他獲得了外國政要的禮遇，更深知祖國在國際舞臺上的真實處境。這一切，都讓潘德明對“雪東亞病夫之恥”的初衷有了更深沉的理解。而透過他的旅行，一度陷于陰霾中的世界也在窺探中國強大意志的一角。他證明了中國人無畏的勇氣，也向世界昭示著中國必將重新崛起的力量來源。在山雨欲來的20世紀30年代，潘德明就這樣用自己的雙腳，完成了這場中國與世界文明的漫長對話。

03

終點：游子的歸程與精神的遠征

1936年元旦后，潘德明啟程從新加坡回國。由于日本全面侵華的意圖越來越明顯，潘德明放棄了取道日本的想法，選擇泰國、緬甸路線，走陸路穿越危險的原始雨林，由云南進入祖國境內(nèi)。終于，在又一年艱難的跋涉后，1937年，潘德明順利回到云南。在東下返鄉(xiāng)的途中，潘德明還在廣西桂林見到了李宗仁。1937年7月，潘德明抵達上海，順利與家人團聚。

完成環(huán)游世界的壯舉后，潘德明立即著手準備下一次探險。在考察美國工業(yè)時，潘德明注意到，此時工業(yè)需要的許多稀有礦石，在青藏高原上有很高的儲量。而對于這片人跡罕至的雪域高原，時人足跡所至者幾乎未見。因此，潘德明還在美國時，便計劃歸國后繼續(xù)完成徒步西藏的挑戰(zhàn)，并在過程中完成對整個青藏高原資源的細致考察，從而服務(wù)于中國的工業(yè)化進程。潘德明的想法一經(jīng)提出，就受到了海外僑胞的一致支持。從美國回程開始，眾多僑胞為他的這一計劃捐出儲蓄——這也是僑胞們對國家富強、民族復興毫無保留的赤誠希望。

將這一份份希望裝進行囊的潘德明無比迫切地盼望著下一次旅途，然而，他的腳步終究沒有快過時局的發(fā)展——1937年7月7日，日本發(fā)動“七七事變”，全面侵華開始。

空前的民族危機之下，潘德明的個人努力越發(fā)顯得蒼白無力。戰(zhàn)火之中的中國已不再適合個人的徒步旅行，潘德明的夢想就這樣被日軍的炮火擊碎。

潘溯在介紹祖父生平時，如此記述了當時潘德明的狀態(tài)：“他的夢想被戰(zhàn)爭阻斷，如他所言：‘我白行了萬里路，白讀了萬卷書?！斔允澜鐬閷W校，讀懂了天然與人事，歷經(jīng)榮辱悲歡，他向國內(nèi)外友人拿來了組建科考隊的資金，又以云南作為試驗地，確定了自己的身體狀況良好，專業(yè)知識管用，信心滿滿地準備踏出第一步的那一刻，他的計劃毫無征兆地突然被畫上句號?！睂τ谂说旅鱽碚f，“在旁人眼中偉大的徒步世界的旅程，實際上只是人生中的一堂課。而他的青藏之旅，則是結(jié)課之后第一次真正的考驗。他在世界讀了7年書，畢業(yè)后立即‘待業(yè)’，一待就是一生。因此他認為自己的人生是徹底失敗的，于是選擇了低調(diào)生活，放棄了繼續(xù)拋頭露面的機會，默默承受著個人理想破滅的痛苦?！?/p>

潘德明再也無心享受“第一位徒步環(huán)游世界者”的耀眼光環(huán)。此后，他將自己的名字改成“潘子明”，并將一路上為了考察西藏籌集的10萬美元旅資全部捐給抗戰(zhàn)前線，自己僅留下那本寫滿世界各地名人政要簽名、題字的《名人留墨集》。自此之后，無論報刊雜志上，還是日常生活中，都再也見不到“潘德明”的身影。在民族危機的浪潮中，那個剛剛完成一項前無古人壯舉的潘德明，像一滴水珠一樣消融了。

在之后的人生里，潘德明不再顯現(xiàn)出任何與常人不同的特征。他如尋常人一樣成家，在戰(zhàn)火中努力地生活，唯一算得上特別的只有在聯(lián)合國救濟署一段不長的工作經(jīng)歷。新中國成立后，他在昆明益興汽車材料行工作，也憑借熨衣和畫宮燈補貼家用。雖然生活清苦，但他依舊樂觀、認真和一絲不茍。后來，他將珍貴異常的《名人留墨集》上交，但讓兒子抄錄了扉頁的旅行自述：

“以世界為我之大學校，以天然與人事為我之教科書，以耳聞目見直接的接觸為我之讀書方法，以風雪雨霜、炎荒烈日、晨星夜月為我之獎勵金，要一往無前，表現(xiàn)我中國國民性于世界，使知我中國是向前的，以謀世界上之榮光，必欲達到目的而無退志?！?/p>

這是潘德明在1931年抵達新加坡時留下的文字。他用整整7年的青春時光，將這段文字親身踐行。對他而言，這趟旅程遠非個人的冒險，而是一場宏大的學習與實踐。他將世界視為“大學?！?，將自然與人事當作“教科書”，通過親身的“耳聞目見”去理解這個星球。更重要的是，他懷抱著一份樸素而堅定的信念：要以自己的腳步和行動，“表現(xiàn)我中國國民性于世界”，讓世界看到中國并非停滯不前，看到這個民族內(nèi)在的進取精神與追求榮光的決心。這并非空洞的口號，而是支撐他穿越雨林荒漠、克服萬難的精神內(nèi)核——一個普通青年試圖證明中國人“是向前的”。

參考文獻：

[1] 潘溯：《我的祖父潘德明：徒步環(huán)游世界的第一人》，上海文化出版社2025年

[2] 新華社《國家相冊》欄目組編.國家相冊 改革開放四十年的家國記憶 典藏版[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18.11.

[3] 章必功著：中國旅游通史 下[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16.07.

[4] 《讀者文摘》編輯部編.讀者文摘-4：1984總30-41期 合訂本[M].蘭州：甘肅人民出版社，1992.12.

本文系“國家人文歷史”獨家稿件，歡迎讀者轉(zhuǎn)發(fā)朋友圈。

作者 | 瀟湘水冷 詹茜卉

編輯 | 胡心雅

主編 | 周斌

排版 | 曲晨溪（實習）

校對 | 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