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點，我接到一個學生家長的電話。
“李老師，我家子晴昨晚飯卡只刷了5塊，是她沒吃肉嗎？”
我強忍著睡意答復：“子晴媽媽你別急，明天我會了解一下具體情況的?！?br/>過了半個小時，她又打來電話。
“明天下雨，你提醒一下我家子晴，讓她記得帶傘?！?br/>眼皮都快要睜不開的我，胡亂應下。
幾分鐘后，手機又響了。
“還有別忘了告訴子晴，刷牙要滿3分鐘，每邊臉最少擦3下?！?br/>我忍住火氣，委婉建議：“孩子已經(jīng)高三了，咱們應該相信他們有一定獨立生活的能力?！?br/>本以為事情到此結束。
結果起床時，我靜音中的手機冒出100多個未接來電。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
以為有什么意外發(fā)生，我趕緊打了過去。
“你好，請問……”
“李老師，你沒死??？”
一道陰陽怪氣的女聲打斷了我。
“我有急事找你，你是聾了嗎，為什么不接電話？”
我看一眼手機屏幕。
所以這100多個未接，全是子晴媽媽換著號碼打過來的？
本來就沒睡好，這下我忍不住有了點火氣。
“子晴媽媽，你到底有什么急事？”
沒想到，她比我還不耐煩。
“昨晚我說的你都記住了嗎？現(xiàn)在就給我重復一遍?！?br/>我以為自己聽錯了，沒第一時間接話。
她冷笑一聲，聲音越發(fā)尖利。
“你現(xiàn)在就找出紙筆，把我說的話都記下來?！?br/>“我家子晴早上五點準時起床，十分鐘完成洗漱穿衣，五分鐘上廁所?！?br/>“現(xiàn)在我考考你，幾點鐘子晴就必須開始晨讀？”
聽到這，菩薩都該忍不下去了。
我開口解釋：“子晴媽媽，可能你們家孩子剛轉學過來，不是很清楚我們學校的作息時間?！?br/>“我們的早讀時間從七點開始，五點起床對孩子來說太早了。”
任教多年，這不是我第一次遇到難纏的家長。
該給的尊重用完了，我也不慣著。
“如果你擔心子晴第一次住校不適應，我會額外多關注她一下?！?br/>“但現(xiàn)在是我的休息時間，請不要隨意打擾我?！?br/>說完，我直接掛了電話。
趕到學校之后，我第一時間跟之前的班主任溝通了這件事。
這個班級是開學一個多月后臨時交接到我手里的。
結果上任班主任的第一天，就發(fā)生了這樣令人頭疼的情況。
我不免有些摸不著頭腦。
聲稱自己突發(fā)心悸無法勝任工作的同事，一聽到王子晴同學的名字就打了個冷戰(zhàn)。
“李老師，你自求多福吧?！?br/>同事借口不舒服走了，我沒再問出更多的信息。
沒再多想，我去了教室。
正值早餐時間，大部分學生都不在。
唯獨第一排的王子晴，正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座位上。
我注意到，除了學校統(tǒng)一安裝在角落的攝像頭，她身邊的墻壁上，還有一個單獨安裝的監(jiān)控攝像頭。
她的一言一行，都被清晰地錄了下來。
王子晴背單詞的習慣也有些奇怪，每個單詞都要刻意地大聲朗讀三遍。
距離下一堂課開始只有十分鐘的時候，她放下了課本。
然后掏出課桌里的面包，大口吃了起來。
看她有些吞咽困難，我接了杯水遞給她。
“慢點吃，別噎著了?！?br/>她連忙跟我道謝，吃面包的速度卻一點沒慢下來。
一看只剩五分鐘，她抓起紙巾就往衛(wèi)生間跑。
卡在最后一分鐘，她跑回了教室，慌張地大喘著氣。
坐下看一眼手表，王子晴額頭突然冒出一顆豆大的汗珠。
她低喃一句：“完了?！?br/>我正有些奇怪，她的每一個舉動，似乎都嚴格按照時間表在執(zhí)行。
這時，她身邊的監(jiān)控傳出一聲怒喝：
“王子晴，你上廁所的時間多花了一分鐘！”
“馬上報告，究竟是什么原因！”

我聽出來了，那是王子晴媽媽的聲音。
所以這個攝像頭，是她專門用來監(jiān)視自己女兒的嗎？
教室里有好幾個學生意味深長地對視一眼。
看上去，類似的事情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發(fā)生。
我不禁皺起了眉。
王子晴臉都白了，顫抖著嘴唇回答：
“媽，我生理期到了，就多花了點時間。”
那頭的女人不依不饒：“少來騙我！我算過了，你經(jīng)期還有6天時間才到！”
“而且你衛(wèi)生巾早就用完了，這個月你還沒買過。”
我真是無語到了極點。
這什么媽，不知道青春期女孩子的月經(jīng)周期會有波動嗎？
況且，連孩子買不買衛(wèi)生巾這種小事都要管，是不是太過了？
當著所有同學的面，王子晴羞得耳根通紅，頭都快埋到地板里去了。
我正要說話，另一個女同學站起來做證：
“阿姨，衛(wèi)生巾是我借給子晴的，她沒騙你?！?br/>“我讓你借了嗎？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你叫什么名字？”
子晴媽媽不僅沒消停，反而調(diào)轉了矛頭。
“你家長呢？我倒要問問看，是不是他們讓你來帶壞我女兒？”
我深吸一口氣，直接打斷她：“這位家長，你影響到我們上課了，請你安靜?！?br/>沒想到就這一句話，仿佛引火燒身一樣。
她立即開始命令我：“李老師，你現(xiàn)在就把王子晴帶到廁所去。”
“讓她把褲子脫了，拍照錄視頻給我看！尤其是下面，我要看清她究竟有沒有來月經(jīng)?！?br/>“臉也要拍到，要是被我發(fā)現(xiàn)你配合她撒謊，我就扒了你這身皮！”
教室里哄的一聲，所有學生都開始交頭接耳。
她就跟闃若無人一般：“姓李的，你聽見沒有？還不快去！我只給你五分鐘時間！”
王子晴被她嚇得肩膀一抖，無助地縮在原地不敢動。
下一秒，她就開始催促我。
“李老師，這可是我最后一次給你機會。”
“要是連這么點小事都做不好，我看你也別當什么老師了，掃大街去吧！”
我氣得太陽穴突突地跳。
壓下心中的憤怒，我卷了卷袖子。
我剛一挪動腳步，王子晴條件反射一般后退一大步。
被椅子一絆，她踉蹌一下，差點摔倒。
她抬起頭哀求我：“老師……求你了，我真的沒有撒謊?！?br/>女孩眼底寫滿了絕望。
從她眼角滑落的淚珠像一把鋒利的匕首，劃過我的心臟。
剛剛幫她做證的女同學擋在她身前：
“李老師，我發(fā)誓，我們真的沒有在騙人！”
我搖搖頭：“讓開?！?br/>監(jiān)控里的女聲冷笑著：“視頻從進廁所就開始拍，從臉掃到下面，然后掰開給我看，要是……”
我伸出去的手有些發(fā)抖。
當著所有學生的面，我用盡了全身力氣，一把拽下那個攝像頭！
刺耳的命令聲戛然而止。
回過頭，我冷靜地說：
“好了，都沒事了?！?br/>“同學們，準備上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