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次上準婆婆李秀蘭家認門，是夏天，我提議到村口小飯館吃，免得做飯辛苦。

她轉(zhuǎn)頭就在飯桌上點撥我。

“雖然你家條件還不錯，但是金山銀山也遭不住手松，你看我結(jié)婚那會窮得連個院門都沒有，怎么把志遠供完大學(xué)的？還不是一分錢掰成兩半花？”

“為了讓你長記性，這頓飯錢你來出，以后飯菜啊，能填飽肚子就行?！?/p>

中途我去了趟廁所，在包間門口又聽到李秀蘭抱怨：“她上門不就是來看望長輩的嗎？哪有我倒著給她錢的道理？什么見面紅包，咱們這里不時興這個?！?/p>

自然，我一分錢紅包也沒拿到。

我糾結(jié)了一路，最終還是不舍得和孫志遠的感情，回家路上取了1000塊，又買了個紅包塞進去，擋擋爸媽的眼。

沒多久，兩家父母坐在一起商量結(jié)婚的事。我爸媽心疼婆家條件不好，買房壓力大，提出兩家一起，各出15萬首付，房本寫兩人的名。

李秀蘭卻反對：“那不行，要么你家出全款買房！要么我家自己買，寫我兒子一人的名！”

我同意了。

我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橫豎怕房子混在一起，萬一離婚的話，掰扯不清。

但房子他家買，我爸媽還省錢了呢。

2.

散席后，剛出了酒店大門，李秀蘭就躲到墻角處打電話，語氣全是小人得志的得意：“大哥，房子的事我今兒徹底定了，就寫志遠一個人的名字，這樣，就和林曉沒一分錢關(guān)系！”

“彩禮，我就說買房實在拿不出，裝裝慘，意思意思給她三萬一千八?！?/p>

“房子必須全款買啊，那就是志遠的婚前財產(chǎn)……沒錢？貸款??！嫁妝她家不能少給了，到時候都拿來填貸款的窟窿?！?/p>

“再說了，她要是真的心疼志遠，能眼睜睜看著他還不上錢，影響征信？到時候，她還不是得從娘家拿錢出來救急？”

看她那副市儈的嘴臉，我掐著指尖的肉，才忍住上去薅她頭發(fā)的沖動。

掛了電話，李秀蘭立馬撥通了房產(chǎn)中介的電話，語氣迫切：“那套二手房你可得幫我盯緊了，原房主著急移民低價甩賣，手續(xù)越簡單越好，中介費能省則省?！?/p>

我腳步?jīng)]停，卻把她的話一字不落聽進耳朵里。幸好，我爸媽提前去車上等我，沒聽到。

怪不得我爸提出共同出首付，一家15萬，李秀蘭拒絕得那么干脆，現(xiàn)在看來，她是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我。

回到家，我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聯(lián)系保險公司，把爸媽給我準備好的30萬現(xiàn)金嫁妝，換成了大額年金險。

隔天一早，李秀蘭果然找上門，她旁敲側(cè)擊打聽我嫁妝的事，得知是保險而非現(xiàn)金，她當場就沉了臉，

“哪有結(jié)婚送保險的？我們家買房壓力這么大，保險能頂什么用？你這是不想好好和志遠過日子，故意留后手呢?！?/p>

我語氣淡淡：“阿姨，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是你說用不著我家?guī)兔Φ摹１ｋU能保一輩子，既能抗風險，還能留著養(yǎng)老，可比現(xiàn)金踏實多了?！?/p>

李秀蘭被我堵得啞口無言，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心眼子真多！”

看著她氣呼呼地離開，我在心里冷笑。

要不是舍不下和孫志遠這些年的感情，她這個婆婆我壓根不想認。

3.

婚禮前一周，李秀蘭興高采烈地和我說，房子定金已經(jīng)交了，過戶手續(xù)正在辦，等婚禮結(jié)束，我們就能提前搬進去。

“曉曉，以后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你得知道心疼你老公，有事互相幫襯才能擰成一股繩?！?/p>

我心里清楚她的算盤，也不給她留念想，“阿姨，別的都好說，但親兄弟明算賬，我和志遠明天就去做婚前財產(chǎn)公證，債權(quán)債務(wù)明確劃分，該是誰的就是誰的。”

“省得以后掰扯不清，影響夫妻感情?！?/p>

李秀蘭哆哆嗦嗦指著我，氣得翻白眼。

我知道，她那90萬房款，是掏了老本，又借遍了親戚，還差30萬，只能抵押了老房子貸的。

她本想著啃我，我可不能給她機會。

我本以為這樣能斷了她的念想，可婚禮當天，李秀蘭又出了幺蛾子。

原定兩千一桌的婚宴，上桌的全是廉價的蔬菜，葷菜里面只有零星的排骨和雞塊，鮑魚海參龍蝦三大件，被替換成了紅燒肘子，小炒肉，還有一個甜湯。

一問酒店才知道，李秀蘭私底下把2000一桌的婚宴，改成了600一份的套餐，這事孫志遠也知情。

整個宴會廳嘩然一片，大都是蛐蛐我爸媽不地道，禮金照收不誤，卻不把賓客當人。

更何況，現(xiàn)場還有很多是我爸媽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不是，老林，你們家什么意思，我份子錢給了1000，你就讓我吃60一位的便飯？”

“就是，省錢也得有底線吧？”

我爸媽臉上也掛不住，只能挨桌賠不是，讓酒店緊急加了幾個大菜，才勉強應(yīng)付過去。

李秀蘭看著服務(wù)員推著餐車加菜，忙著撇清關(guān)系，“事先說好哈，加餐我可不結(jié)賬?！?/p>

要不是想著家丑不可外揚，恐怕我媽當場就能掀桌子。

4.

這還沒完，到了敬茶環(huán)節(jié)，我接過李秀蘭的改口費紅包時，覺得輕飄飄的。

過后打開一看，定好的1萬改口費只有100。

我打算新仇舊恨一起算，李秀蘭卻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婚宴換便宜點的，也是為了省點錢還買房的貸款，你過日子得學(xué)會精打細算，別總想著鋪張浪費，少吃一口又不會要命?！?/p>

說著，她看了眼孫志遠，“兒子，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說你娶的什么媳婦，總計較這些干啥？”

孫志遠朝我使眼色，一個勁地勸我忍忍。還說他媽也是為了這個家，房子買了也是為了給我住。

這不是忍不忍的問題，是他們家根本就沒把我和我爸媽放在眼里。

我咽不下這口氣，撇下孫志遠，一個人先走了。

回到新房，樓下站著兩個人，指著我們的新房窗戶嘀咕。

“那房子問題多著呢，抵押沒注銷不說，原房主還欠著錢。幸虧遇到個缺心眼的老太，一門心思要獨占房產(chǎn)，沒細查底細，換個人都不敢要……”

我心里一咯噔，李秀蘭這是攤上大事了。

想著攘外必先安內(nèi)嘛，等消消氣，我明天跟她合計合計，把事查清楚，免得人房兩空。

5.

當晚孫志遠跟我道歉，又安慰我半天，第二天回婆家，我進門就看到李秀蘭在親戚跟前吹牛皮。

“房子是全款買的，我兒子出息，一個月工資一萬呢，用不著貸款。”

我不動聲色，脆生生喊了聲“阿姨。”

一桌子親戚們圍著我打趣：“林曉，都結(jié)婚了，怎么還叫阿姨？該改口叫媽了。”

我笑著：“改口費還沒拿到尾款呢，按咱們這兒的規(guī)矩，沒收錢，自然改不了口呀?！?/p>

話音剛落，大家目光齊刷刷落在李秀蘭身上。她一向好面子，臉色瞬間鐵青，拍著桌子：“你這是故意找茬，是吧？”

“我只是實話實說，志遠工資那么高，你也不至于克扣兒媳婦的改口費吧？”

我想著，李秀蘭只要認錯態(tài)度好，我也不會上綱上線的。

可她偏不，反倒拍著大腿：“什么叫克扣？那一百塊不是錢？當初要不是為了給志遠湊房款，我至于把老本都掏出來？你這當媳婦的，就該多體諒體諒婆家的難處！”

孫志遠趕緊打圓場：“曉曉，我媽也不容易，你多擔待點?！?/p>

“擔待”這兩個字，從認門到現(xiàn)在，我聽了不下十遍。

可擔待應(yīng)該是相互的，不是我一個人的妥協(xié)。

見我不讓步，孫志遠撓著頭：“媽，要不……咱們把錢給補上吧？”

“補什么補！”李秀蘭咬著牙，“嫁進門就是孫家的人！這房子是我給你買的，她沒掏一分錢住著，還跟我要這要那，真把自己當少奶奶了？”

我原本還想先跟她合計查房子的事，現(xiàn)在看來，沒必要了。

我轉(zhuǎn)身就走，孫志遠攔我，卻被李秀蘭一把攔住。

我走到門口時，聽見屋里傳來罵聲：“早知道，當初就不讓志遠跟她處對象！”

6.

連續(xù)幾天，孫志遠都沒回新房，只是發(fā)信息，讓我給他媽道歉。

意思是我不道歉，李秀蘭就不放人。只要他走，老太太便尋死覓活。

我也不慣著。

眼看著日子沒指望，我想，實在不行就離婚，及時止損。

也就一周吧，李秀蘭就拎著兩大箱行李，和孫志遠回來了。

那意思，是要在這里長住。

她把行李往客廳一放，開始給我立規(guī)矩，“這房子雖然還沒徹底過戶，但是錢都交了，寫的是志遠的名，就是我家的。我住自己家天經(jīng)地義?！?/p>

“以后你下班回來，做飯、打掃衛(wèi)生這些家務(wù)都歸你，我年紀大了，經(jīng)不起累。”

我當場拒絕：“我也要上班，每天下班也挺累的，志遠也能做家務(wù)，憑啥所有活都讓我一個人干？”

李秀蘭眼睛一瞪：“女人嫁過來就是伺候男人和長輩的，這是老規(guī)矩。你那嬌氣的毛病得改改，不然以后怎么過日子？”

我眼不見心不煩，上班前，特意把養(yǎng)了兩年的寵物鴨關(guān)進陽臺，還反復(fù)叮囑李秀蘭別碰它。

可下班回家推開家門，陽臺空蕩蕩的，廚房里卻飄著一股肉香。

7.

李秀蘭端著一碗鴨肉從廚房出來：“別找了，你那鴨子我殺了燉了，味道還不錯。”

“農(nóng)村的鴨子就是用來吃的，你當寵物養(yǎng)，買糧不用花錢？有錢不如幫幫志遠，我這也是給你個教訓(xùn)！以后家里我說了算，你不聽話，就跟這鴨子一個下場?！?/p>

看著垃圾桶里的鴨毛，我肺都炸了，直接拿出手機要打110 。李秀蘭叉著腰：“報就報，我在我兒子家殺只鴨，還能犯法不成？”

這時，我委托幫忙打聽房子問題的朋友發(fā)了信息進來。

看到信息，我笑了。

今天我委托朋友做房產(chǎn)背調(diào)，是想著幫李秀蘭解決麻煩，規(guī)避風險的。

可她偏偏在我雷區(qū)蹦跶，既然她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就滿足她。

我直接按了免提。

李秀蘭這下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