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轉(zhuǎn)過去的那些錢，我還欠宋凜兩萬。
沒辦法，我只能壓縮休息時間，再找一份兼職。
白天送外賣，晚上去夜市擺攤賣氣球。
隔壁賣烤冷面的大姐還記得我，熱情地跟我打招呼：
你男朋友呢，怎么沒跟你一起？
宋凜這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少爺，是過過一陣子苦日子的。
因為反抗家里跟我私奔。
我們擠在破舊的城中村，睡在潮濕狹小的木板床上。
宋凜幫別人搬貨，靠著力氣討生活。
白皙瘦削的肩膀滿是綁帶勒出的淤青和紅痕。
我問他疼不疼，他就對著我癡癡地笑。
活像一個為情所困的愣頭青，只需要一點點愛就能存活。
分手了。
大姐心直口快：
哎呀，咋分了，我看那小子一見你眼珠子都不會動了，看著愛死你了，咋舍得分？
我沉默了很久，笑了笑：
相愛也不一定走到最后吧。
騙子，騙子，所有的小說和電視劇都是騙子。
相愛不能抵萬難，就算結(jié)婚也不是大結(jié)局。
25 歲的我會信這些，會義無反顧穿上那件婚紗。
可我現(xiàn)在 28 歲了。
沒辦法再這樣天真了。
7.
我去宋凜的公司送錢時，吃了個閉門羹。
前臺的姑娘用挑剔的目光打量我，不讓我進(jìn)。
我給宋凜的助理發(fā)微信，一個小時后，那邊才回復(fù)。
等電梯的時候，我聽到旁邊的人議論。
你看新聞沒，宋總跟許小姐上周一起去拍賣行被拍了，據(jù)說拍下來一條三千萬的珍珠項鏈，肯定是送給許小姐的。
好羨慕啊，聽說倆人還是青梅竹馬呢，門當(dāng)戶對，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這么些年又相愛，電視劇都不敢這樣演。
可惜宋總是二婚，委屈許小姐了，說真的，那個前妻真是拿不上臺面，簡直就是宋總的案底。
.......
我走進(jìn)辦公室的時候，宋凜沒有在。
也沒人招呼我，沒人讓我坐，我就硬生生站了一個多小時。
盯著天花板，我數(shù)著今天浪費了多少時間。
三個小時，一個小時能跑 40 塊，三個小時就是 120……
會議結(jié)束，宋凜冷著一張臉走進(jìn)來。
我將錢放在他的桌子上，想了想，還是說：
如果你忙，我直接交給你的助理好了。
其實我不太明白他為什么要見面給錢，還得是現(xiàn)金。
宋凜終于將頭從文件上抬起來，扯了扯嘴角：
怎么，這就不想見了？我?guī)蜅l狗都會朝我搖尾巴，你裝這副清高的樣子給誰看……
我閉了閉眼睛，忍下了宋凜的陰陽怪氣。
沒辦法，我理虧，面對宋凜總是挺不直脊背的。
轉(zhuǎn)身就要走，身后就傳來一道漫不經(jīng)心的聲音：
我改變主意了，利息加一倍，明天必須全部還完。
我瞬間回頭：
宋凜靠在椅背上，目光冷淡地看著我。
他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仿佛在等待我的反應(yīng)。
我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只覺得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樣。
深吸了一口氣，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為什么突然加利息？之前不是說好了每周還一點嗎？
宋凜冷笑了一聲：之前是之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你以為我會一直等你慢慢還錢？我可沒那么多時間陪你耗。
他的語氣里充滿了不屑和嘲諷。
我知道自己理虧，可是這樣的變故讓我措手不及。
可是……我咬了咬牙，這對我來說太難了，我根本拿不出這么多錢。
那是你的問題。
宋凜打斷了我的話。
當(dāng)初撞壞人家的車，現(xiàn)在又想賴賬？你要是真有骨氣，就不會來找我?guī)兔Α?br/>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我不是想賴賬，只是希望你能給我一點時間……
時間？
宋凜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你已經(jīng)浪費了我太多時間。明天這個時候，我要看到所有的錢，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說完，他轉(zhuǎn)身回到座位上，繼續(xù)翻閱文件，好像我已經(jīng)不存在一樣。
這是一場故意的刁難。
就算我今晚去賣腎，都來不及做完手術(shù)。
我咬咬牙，干脆破罐子破摔：
沒錢，你打死我也沒錢。
沒錢？
宋凜笑了一下，他手指扣了扣桌子：
那行，還有一個辦法，我可以免掉你利息甚至所有的欠款。
他的笑容淡了下來，一雙眼陰惻惻地盯著我，一字一頓：
只要你告訴我，
當(dāng)年為什么離婚？

在很多人眼里。
我屬于身在福中不知福。
第一次戀愛，就把宋家迷得神魂顛倒。
他為了我放棄出國留學(xué)，反抗家族聯(lián)姻，丟下所有跟我私奔。
那樣千嬌萬寵的人，陪著我在出租屋吃了整整一年苦。
后來終于逼得家里松口，娶了我這個小地方來的貧困生。
沒什么原因，就是不合適而已。
我是很難直視宋凜的眼睛的，只能側(cè)開視線。
以前天真，以為愛情只要兩個人相愛就夠了。
后來才知道，婚姻不一樣，婚姻是兩個家庭的事情。
呵，不合適？
這三個字被宋凜重復(fù)咀嚼，透出一股子陰冷之氣：
我他媽為了娶你，被我媽用高爾夫球桿抽得三個月下不來床，你怎么不說不合適？在城中村，為了給你買件羽絨服，像狗一樣被人呼來喝去搬貨的時候，你怎么不說不合適？
你知道外面名門千金求著嫁給我嗎？結(jié)果我娶了你這個鄉(xiāng)巴佬，出席個宴會連刀叉都不會用，動不動冒出兩句難聽的方言，我宋凜他媽成了圈里一個笑話，你知道有多丟人嗎？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如果愛情只能帶來痛苦，如果婚姻只能帶來嘲笑。
我呼出一口氣，聽到了自己平靜的聲音：
是啊，所以要及時止損啊，都離婚了，我不會再牽連你了。
又是一場不歡而散。
走出幾步，身后傳來震天動地的響聲。
是宋凜掀翻了桌子，伴隨著他壓抑憤怒的喘息。
我真的惹他生氣了。
9.
沒辦法了，我只能找朋友借湊夠了剩下的欠款。
第二天去的時候，宋凜沒有見我。
我被擋在公司樓下，他的助理接過了錢。
下一秒，鈔票砸向我的頭頂，像雪花一樣四處散落。
撿吧，撿多少，我送你多少。
他是故意的，用這種方式羞辱我，嘲諷我的拜金，嘲諷我的窘迫。
那些錢仿佛有了千斤重，每一張都像是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周圍的人投來異樣的目光，有憐憫，有鄙夷，更多的是看熱鬧的冷漠。
我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來，倔強地把最后一張鈔票撿起，緊緊攥在手里。
我聽到了保安的回答：
您放心，以后絕對不會放這種人進(jìn)來。
他啐了一口：都離婚了，還來糾纏，真不要臉，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那一刻，我明白了，宋凜是真的恨我的。
他的恨像一把鈍刀，緩慢而有力地割裂著我們之間最后的聯(lián)系。
所以他才突然反悔，要回所有錢，結(jié)束這場追尾的意外。
或許是我過得太慘了，就連報復(fù)也顯得食之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