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該想到的！不就是一頓飯嗎？不就是幾百塊錢嗎？值得這樣羞辱我？"我站在飯店門口，夜風(fēng)吹過，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手機里還不斷彈出微信群消息，都是那些所謂的老同學(xué)在說我的"壞話"。

半小時前，我們高中同學(xué)聚會剛結(jié)束。十幾個人，一大桌子菜，酒過三巡，到了結(jié)賬時刻。我看到老班長王強和幾個混得好的同學(xué)已經(jīng)掏出手機準備搶著掃碼付款，我也象征性地伸了手，卻被李明攔?。?老趙，今天你別跟著湊熱鬧了，你家條件也不寬裕，這頓就別搶了。"

飯桌上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王強咳嗽一聲打破尷尬："是啊，老趙，我們知道你這些年不容易，還是我來吧。"

我的手僵在半空中，臉上火辣辣的，不知道是酒精還是羞恥。最終，我默默收回了手。

我叫趙建國，今年45歲，普普通通的一個小職員。高中畢業(yè)后沒能考上大學(xué)，在老家的一家制藥廠做了二十多年的技術(shù)員。妻子是廠里的會計，我們有個17歲的兒子，成績優(yōu)秀，是我們的驕傲。

老班長王強這次組織同學(xué)會，把畢業(yè)二十多年的同學(xué)都聚在一起。這些年，我?guī)缀跖c所有人都斷了聯(lián)系?？吹轿⑿湃豪锏难垼静幌肴?，是妻子鼓勵我："去吧，難得聚一次，多交流交流，對兒子以后也有幫助。"

我揣著兩千塊錢的"聚會預(yù)算"，穿著平時最好的那套衣服去了?？吹酵瑢W(xué)們一個個西裝革履、珠光寶氣，我默默坐在了角落里。

站在餐廳門口，我掏出手機，微信群里已經(jīng)炸開了鍋：

"老趙這些年混得不咋樣啊，連個飯錢都搶不起...""就是，穿得那衣服，多少年前的款式了？""裝啥呢？不就是想讓我們請他吃飯嗎？""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

我手指顫抖著關(guān)掉了屏幕，攔下一輛出租車，報了家里的地址。

回到家，妻子張麗正在廚房里忙活?？吹轿疫@么早回來，她有些驚訝："聚會結(jié)束了？怎么樣，見到老同學(xué)們開心嗎？"

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嗯，挺好的。"

兒子趙小勇從房間探出頭來："爸，你回來啦！他們有沒有問我的事?。磕阌袥]有跟他們說我考了全校第一？"

我摸了摸兒子的頭："說了，他們都很羨慕呢。"

晚上，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張麗似乎察覺到了什么，輕聲問道："今天聚會，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我沉默片刻，還是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張麗聽完，握住我的手："咱們過得踏實就行，何必在乎別人怎么看？再說了，咱們家條件雖然不算富裕，但也不差?。?

是啊，我們家雖然不是什么豪宅，但70多平的小兩居也算整潔舒適。雖然沒有豪車，但那輛五年的小轎車也能滿足日常需要。更重要的是，我們供兒子上了省城最好的高中，他明年就要高考了，以他的成績，考上重點大學(xué)不成問題。

想到這里，我心里好受了些。可那些同學(xué)的話語還是像針一樣扎在心里："裝窮""故意不掏錢""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這些話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第二天上班，我魂不守舍。下午，車間主任找我談話："老趙，集團總部要派一個技術(shù)骨干去德國考察學(xué)習(xí)三個月，廠長推薦了你。"

我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我？為什么是我？"

"這些年你默默鉆研技術(shù)，改進了不少生產(chǎn)工藝，省了廠里不少成本。廠長一直看在眼里。這次機會難得，回來后還有提拔的機會，你好好準備吧。"

這個消息像一道光照進了我陰霾的心里。晚上回家，我迫不及待地告訴了妻子和兒子這個好消息。

"真的嗎，爸！你要去德國了！"兒子興奮得手舞足蹈，"我可以告訴同學(xué)們，我爸是被公司派去德國考察的技術(shù)專家！"

張麗也高興地說："這是對你能力的肯定！你看，人家廠長不就看重你嗎？那些老同學(xué)懂什么？"

正說著，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喂，請問是趙建國嗎？"電話那頭是個女聲。

"是我，您哪位？"

"我是王強的妻子，想請您和家人明天來我們家吃個飯，王強有些話想當(dāng)面跟您說。"

我愣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張麗在旁邊低聲問："誰?。?我捂著話筒，簡單解釋了情況。

張麗示意我答應(yīng)下來："去吧，看看他們葫蘆里賣什么藥。"

第二天晚上，我們一家三口如約來到王強家。這是市中心的一個高檔小區(qū)，門口保安看到王強下樓迎接，立刻畢恭畢敬地打招呼："王總好！"

王強的家是一套200多平的大房子，裝修考究，處處彰顯著主人的品味和財力。他妻子李娜熱情地招待我們，幾個孩子也很快熟絡(luò)起來。

酒過三巡，王強突然嚴肅起來："老趙，昨天的事，我要跟你道歉。"

我有些意外："什么？"

"李明那家伙說話不過腦子，傷了你的心。我已經(jīng)把他罵了一頓，還讓他退出了咱們的同學(xué)群。"王強端起酒杯，"咱們是老同學(xué)，何必傷了和氣？我敬你一杯，表示歉意。"

我不知該如何反應(yīng)，只能舉杯相碰。

席間，王強的妻子李娜跟張麗聊得火熱："你家兒子學(xué)習(xí)這么好?。课覀兗夷切∽泳椭来蛴螒?。誒，高考志愿考慮好了嗎？"

張麗驕傲地說："他想考清華或北大的計算機專業(yè)。"

李娜眼前一亮："那太好了！我哥哥就在北大當(dāng)教授，如果需要什么內(nèi)部信息，盡管說話??！"

王強也插話道："對了老趙，聽說你在制藥廠干得不錯？我最近正好在籌備一個醫(yī)藥項目，缺個懂行的技術(shù)顧問，有沒有興趣合作？待遇肯定比你現(xiàn)在強多了！"

我笑笑沒有立即回應(yīng)，只是簡單提了一下即將去德國考察的事。

王強和李娜聽后明顯一愣，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席間，他們對我的態(tài)度更加熱情了，話題也從原來的"施舍"變成了"合作"。

飯后，王強非要送我們回家。在車上，他再次提起合作的事："老趙，我是認真的。你去德國考察回來，一定積累了不少經(jīng)驗和人脈，到時候我們好好談?wù)?。你的專業(yè)知識加上我的資金和市場，咱們能干大事！"

回到家，張麗忍不住笑出聲來："看見沒？昨天還嫌你窮，今天就想找你合作了。這世道，真是..."

我搖搖頭："人心隔肚皮，誰知道他們是真心實意還是另有所圖。"

第二天一早，我去單位辦理德國考察的手續(xù)。中午休息時，手機又響了，是李明。

"老趙，對不起，昨天是我嘴賤..."他支支吾吾地道歉，然后話鋒一轉(zhuǎn)，"聽說你要去德國？能不能幫我個忙，我表弟也在那邊..."

接下來幾天，竟然有好幾個同學(xué)陸續(xù)聯(lián)系我，有的想請教孩子學(xué)習(xí)的事，有的想了解醫(yī)藥行業(yè)的情況，還有的直接表示想投資我的"項目"...那些曾在群里嘲笑我的人，一個個都變得客客氣氣。

周末，我和張麗帶著兒子去看了看新樓盤。這些年我們省吃儉用，加上廠里的分紅和獎金，已經(jīng)攢下了不少錢，原本打算等兒子高考完再買新房，現(xiàn)在看來可以提前行動了。

看房途中，正好碰到了王強和李娜。他們也在這個樓盤看房子，打算給兒子準備一套婚房?？吹轿覀?，他們明顯吃了一驚。

"老趙，你們也看上這個樓盤了？"王強笑著問。

我點點頭："是啊，打算買套三室兩廳，離兒子以后可能上的大學(xué)近一點。"

李娜好奇地問："你們準備全款還是貸款??？"

張麗淡淡地說："全款吧，這些年雖然不鋪張，但該存的錢還是存了的。"

看著他們驚訝的表情，我心里突然釋然了。

那天晚上，我在朋友圈發(fā)了一條動態(tài)："人生如棋，不是每步都要人看到。低調(diào)做人，誠實做事，給自己和家人最好的生活，何必在意他人眼光。"

配圖是我們一家三口在新房售樓處的合影，背景是那個"總價650萬起"的樓盤廣告牌。

消息發(fā)出不到五分鐘，點贊評論如雪片般涌來，其中最讓我忍俊不禁的，是李明發(fā)的："早就知道老趙藏得深！當(dāng)年我們都看走眼了！"

張麗看到后哈哈大笑："這年頭，有錢人裝窮被罵，窮人裝有錢被嘲，做人真難??！"

我摸了摸兒子的頭："記住，兒子，無論將來你多有成就，都要保持謙遜；無論遇到多大挫折，都要保持自尊。真正的朋友不會因為你的貧富而改變態(tài)度。"

兒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生活的真諦不在于別人怎么看你，而在于你如何看待自己。那些因為一頓飯錢就對我冷嘲熱諷的人，不值得我為之動容；那些因為我有價值就前來巴結(jié)的人，也不配成為我的朋友。

我們一家人坐在即將屬于我們的新家陽臺上，看著夕陽西下，城市漸漸亮起燈火。此刻的寧靜與滿足，是金錢無法衡量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