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停車！馬上掉頭！原路返回！”
1950年，湖北恩施的一條盤山公路上，一輛正在疾馳的吉普車突然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剎車聲。車還沒停穩(wěn)，坐在副駕駛的一位軍官就沖著司機吼了一嗓子，那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車上坐著的，正是恩施軍分區(qū)的司令員王定烈。就在幾秒鐘前，他還在閉目養(yǎng)神，盤算著怎么收拾來鳳縣的那窩土匪，可也就是那一瞬間的功夫，一個看似不起眼的細節(jié)，讓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這要是晚反應(yīng)哪怕一分鐘，這一車人，連帶這位開國少將，估計都得去見馬克思了。
更絕的是，這看似倒霉的一腳剎車，最后竟然成了剿匪戰(zhàn)場上最精彩的一個轉(zhuǎn)折點。

02
要說這事兒，得先從1949年那個特殊的年份說起。
那時候，新中國是成立了，北京天安門那是紅旗招展，老百姓敲鑼打鼓。但在有些偏遠的山溝溝里，這日子過得那是真叫一個提心吊膽。
特別是湖北恩施這一帶，那是出了名的“土匪窩”。
這地方地形復(fù)雜，山高林密，洞穴那是連著洞穴，自古以來就是藏污納垢的好地方。國民黨的大部隊是被打跑了，可他們臨走前沒少干缺德事。他們留下了大批的槍支彈藥，甚至還有電臺，專門發(fā)給了當(dāng)?shù)啬切┑刂鲪喊?、慣匪流氓。
這幫人搖身一變，有的叫“反共救國軍”，有的叫“游擊縱隊”，名號聽著挺唬人，干的卻全是殺人放火的勾當(dāng)。

短短幾個月時間，恩施境內(nèi)的土匪數(shù)量就跟吹氣球一樣，直接膨脹到了一萬多人。
這幫土匪狂到了什么程度？
他們不光是搶糧食、抓壯丁，甚至敢公開截殺解放軍的征糧隊和工作組。
有數(shù)據(jù)統(tǒng)計，建國后不到一年的時間里，光是在恩施這片地界上，就有七十多名下鄉(xiāng)工作的干部，被這幫沒人性的土匪給殘忍殺害了。尸體被拋在荒野，連個收尸的人都不敢去。
老百姓那是真怕啊。白天不敢出門，晚上不敢點燈，生怕被山上的“大王”給盯上。
在那個年代的恩施，你哪怕是多看了土匪一眼，可能全家都得遭殃。
王定烈就是在這種“火燒眉毛”的情況下，接過了恩施軍分區(qū)司令員這個燙手山芋。
上面給的任務(wù)很簡單，就幾個字：不惜一切代價，把這幫害人蟲給清理干凈。

03
1950年的春天，山里的霧氣還沒散盡，王定烈就開始琢磨怎么動手了。
他是個打老了仗的人，心里門兒清：在這大山里跟土匪玩捉迷藏，那是下下策。這幫土匪比猴子都精，往深山老林里一鉆，你就是有千軍萬馬也施展不開。
必須得找個突破口。
經(jīng)過幾輪偵察，王定烈把目光死死鎖在了來鳳縣。
這地方盤踞著一股相當(dāng)強悍的土匪勢力，要是能把這塊硬骨頭給敲碎了，那整個恩施的土匪圈子就得震三震，剩下的也就是樹倒猢猻散的事兒。
既然定了目標(biāo)，那就得有詳細的計劃。

王定烈決定，不管是龍?zhí)哆€是虎穴，自己都得親自去一趟來鳳縣，跟當(dāng)?shù)氐目h大隊碰個頭，實地看看地形，把主力部隊怎么埋伏、怎么進攻這事兒給敲定了。
這可是絕對機密的軍事行動。
為了不引起注意，王定烈沒帶警衛(wèi)排，也沒搞前呼后擁那一套。他就帶了兩個人：一個是參謀兼司機的尤連富，一個是參謀耿延明。
三個人，一輛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吉普車，趁著天還沒大亮，就悄沒聲地出了城，往來鳳縣的方向開去。
一路上，吉普車在泥濘的山道上顛簸。
車窗外頭，一邊是峭壁，一邊是深淵，時不時還能聽見幾聲不知名的鳥叫，聽著讓人心里發(fā)毛。
王定烈坐在車里，一言不發(fā)。他的眼睛一直盯著窗外那些茂密的樹林，多年的戰(zhàn)場直覺讓他隱隱約約覺得哪里不對勁。
太安靜了。
按理說，這兵荒馬亂的時候，路上總該有點動靜，可今天這幾十里山路走下來，連個鬼影子都沒看見。
那種感覺，就像是有無數(shù)雙眼睛藏在暗處的樹叢里，死死地盯著這輛孤零零的車，等著它自己往口袋里鉆。

04
車子開到半路，那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就像一塊大石頭壓在王定烈的心口。
他猛地轉(zhuǎn)過頭，盯著后座的耿延明，問了一句：“咱們今天去來鳳的事，你們通知來鳳縣大隊了嗎？”
耿延明當(dāng)時正拿著地圖在那看呢，聽到司令員問話，也沒多想，順嘴就回了一句：“通知了，為了讓他們提前準(zhǔn)備好開會材料，昨天我就打電話跟他們說了。”
聽到“打電話”這三個字，王定烈只覺得腦子里“轟”的一聲，像是炸了個雷。
壞了！徹底壞了！
那個年代的電話通訊，可不像咱們今天拿著手機這么安全。那時候用的都是有線電話，那一根根電話線，就這么大咧咧地架在山里的木桿子上，有的甚至就是直接搭在樹杈上。
這恩施山高皇帝遠，很多線路還是當(dāng)年國民黨留下的爛攤子。
土匪里頭有不少是國民黨的潰兵，甚至還有專門搞特務(wù)出身的，他們手里有專門的竊聽設(shè)備。哪怕沒有設(shè)備，只要派個腿腳利索的小嘍啰，爬上電線桿子，拿兩根銅絲往電話線上一搭，那是誰跟誰說話、說了什么，聽得是一清二楚。
在這遍地是土匪的恩施山區(qū)，你打個電話通報司令員的行程和路線，這跟拿著大喇叭滿世界喊“王司令明天幾點幾分路過哪里，快來埋伏他”，有什么區(qū)別？
這哪里是通報工作，這分明就是給閻王爺遞帖子！
王定烈?guī)缀跏怯煤鸪鰜淼穆曇粝逻_了命令：“停車！馬上掉頭！原路返回！”
尤連富被這突如其來的吼聲嚇得一激靈，但他是個老兵，反應(yīng)那是極快。一腳剎車踩到底，吉普車在狹窄的山路上發(fā)出一聲慘叫，輪胎摩擦地面冒出一股青煙。
緊接著，尤連富猛打方向盤，那車身幾乎是貼著懸崖邊來了個極限掉頭，瘋了一樣往回開。
直到車子開回了軍分區(qū)駐地，下了車，進了屋，王定烈這才把憋在胸口的那口長氣吐出來。
他看著驚魂未定的尤連富和耿延明，說了句大實話：“你們知不知道，剛才咱們是在鬼門關(guān)門口轉(zhuǎn)了一圈？”
兩人這時候才回過味兒來，后背瞬間就被冷汗?jié)裢噶恕?br/>這要是沒掉頭，繼續(xù)往前開，哪怕再多走十里地，估計這會兒他們?nèi)齻€早就成了馬蜂窩了。

05
回到指揮部，王定烈點了一根煙，在屋子里來回踱步。
雖然剛才是撿回來一條命，但這就意味著作戰(zhàn)意圖暴露了？土匪已經(jīng)知道他們要看來鳳縣了？
煙抽了一半，王定烈突然停下了腳步，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
他把煙頭往地上一扔，用腳尖狠狠地碾滅，心里冒出了一個極其大膽的念頭。
既然這幫土匪這么愛聽電話，那這電話線不就是現(xiàn)成的“反間計”道具嗎？
與其費盡心思去保密，去防著他們聽，不如主動送點“情報”給他們聽聽。
三天后，王定烈再次出發(fā)前往來鳳縣。但這回，他可不是坐著吉普車大搖大擺去的，而是帶著主力部隊，趁著夜色，悄悄地摸進了預(yù)定陣地。
到了來鳳縣指揮所，那個負責(zé)人看到司令員平安無事地站在面前，激動得眼圈都紅了。
他拉著王定烈的手說：“司令員啊，幸虧你們那天沒來！我們后來偵察發(fā)現(xiàn)，就在那天你們必經(jīng)的那條山溝溝兩邊，埋伏了好多土匪，機槍都架好了，就等著你們那輛車呢！”
王定烈聽完，哈哈大笑：“果然不出所料。既然他們這么喜歡玩陰的，那咱們就陪他們好好玩玩?！?br/>接下來，好戲開場了。
來鳳縣指揮所的電話突然變得異常繁忙。
王定烈指示參謀人員，在電話里故意跟上級“抱怨”，或者跟下級“發(fā)牢騷”。
電話里的內(nèi)容大概是這樣的：“哎呀，這次上面給的任務(wù)太重了，我們帶的人手根本不夠啊?！薄凹Z草也跟不上，戰(zhàn)士們都餓著肚子呢?！薄安恍胁恍校蹅兊贸?，往東邊撤，那邊路好走，也沒什么土匪，從那邊繞過去算求。”
這一句句看似“泄氣”的話，順著那根細細的電話線，翻山越嶺，一字不差地傳到了躲在深山老林里的土匪耳朵里。
那個監(jiān)聽電話的土匪小嘍啰，聽得是眉飛色舞，趕緊把這些“絕密情報”匯報給了土匪頭子。
土匪頭子一聽，那叫一個樂啊。
在他們眼里，解放軍雖然能打，但要是沒糧沒彈藥，那也就是拔了牙的老虎。
“趁他病，要他命！”土匪頭子一拍桌子，做出了這輩子最后悔的一個決定。
他立馬集結(jié)了手里所有的兵力，一共兩千多人，浩浩蕩蕩地朝著電話里說的那個“兵力薄弱”的方向撲了過去，想要把這支“潰退”的解放軍隊伍一口吃掉，好發(fā)一筆橫財。
他們做夢也沒想到，那個所謂的“軟柿子”，其實是王定烈早就給他們準(zhǔn)備好的一張鐵嘴鋼牙。

06
戰(zhàn)斗打響的那一刻，土匪們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上當(dāng)了，而且是上了大當(dāng)。
這哪里是什么兵力薄弱的撤退路線？這分明就是個等著吃肉的口袋陣！
當(dāng)兩千多名土匪亂哄哄地沖進山谷的時候，四周原本靜悄悄的山頭上，突然冒出了無數(shù)頂軍帽。
緊接著，就是密集的槍聲。
輕重機槍組成的交叉火力網(wǎng)，就像刮風(fēng)一樣，把沖在最前面的土匪掃倒了一大片。
迫擊炮彈在土匪堆里開了花，炸得這幫烏合之眾哭爹喊娘。
土匪頭子這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想要撤退，可哪里還有路？
后路早就被切斷了，前頭是機槍，后頭是追兵。
這兩千多名平日里欺男霸女、耀武揚威的土匪，瞬間就被打蒙了。他們也就是打順風(fēng)仗還行，真要是碰上嚴陣以待、殺氣騰騰的正規(guī)軍，那就是雞蛋碰石頭，一碰就碎。
這場戰(zhàn)斗結(jié)束得那叫一個快。
王定烈的“請君入甕”之計大獲全勝。
來鳳縣這股最大的土匪勢力，除了極少數(shù)腳底抹油跑得快的漏網(wǎng)之魚，剩下的兩千多人，要么被打死，要么舉起雙手當(dāng)了俘虜，直接被一鍋端了。
這一仗打完，整個恩施地區(qū)的土匪氣焰瞬間就被打下去了。
那些原本還在觀望、心存僥幸的小股土匪，一看連最大的頭目都被收拾得這么慘，一個個嚇得是心驚膽戰(zhàn)，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樣囂張了。

07
但王定烈是個明白人。
他知道，軍事上的勝利，只能治標(biāo)；要想真正治本，還得靠政治攻勢，得靠老百姓。
這些土匪之所以能盤踞這么久，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們造謠恐嚇，說共產(chǎn)黨是“紅毛鬼”，是要“共產(chǎn)共妻”的，把老百姓嚇得不敢接近解放軍。甚至有些被裹挾的群眾，不得不給土匪通風(fēng)報信，當(dāng)眼線。
要是不能把老百姓的心爭取過來，這土匪今天是打完了，明天沒準(zhǔn)又冒出一撥來。
于是，槍聲剛停，王定烈就下了一道死命令：所有參戰(zhàn)部隊，除了打仗，還得當(dāng)“工作隊”。
戰(zhàn)士們放下槍，就拿起鋤頭幫老百姓干活。挑水、掃地、收莊稼、修房子，什么活臟累就干什么。
更絕的一招是，針對那些被抓獲的土匪，王定烈并沒有搞“一刀切”的全部槍斃。
他把審判臺直接搭在了村口，讓十里八鄉(xiāng)的老百姓自己來指認。
“這個土匪殺過人沒有？”“搶過東西沒有？”“糟蹋過大姑娘沒有？”
只要是手上沾了血債、民憤極大的惡霸頭子，必須嚴懲，當(dāng)眾處決，給老百姓報仇雪恨。
但是，對于那些只是被逼無奈上山混口飯吃、沒有命案在身的從犯，或者是被抓壯丁抓上去的，只要愿意改過自新，交了槍，受點教育，就給一條活路，讓他們回家種地過日子。
這一招“寬嚴相濟”，簡直比大炮還管用。
那些本來躲在山洞里打算頑抗到底的土匪，一看投降不僅不殺頭，還能回家過日子，那心理防線瞬間就崩塌了。
越來越多的土匪主動下山投誠。
而老百姓們看到解放軍是真把他們當(dāng)親人，也徹底站到了共產(chǎn)黨這一邊。
以前是百姓怕土匪，給土匪報信；現(xiàn)在是百姓恨土匪，一發(fā)現(xiàn)土匪蹤跡，都不用動員，村里的青壯年拿著梭鏢和鋤頭就給解放軍帶路，甚至有的婦女都敢拿著扁擔(dān)去追趕落單的土匪。

08
到了1951年8月，恩施地區(qū)的剿匪戰(zhàn)斗已經(jīng)接近尾聲。
短短一年半的時間，王定烈?guī)е筷?，一共消滅?0多支土匪隊伍，把這個曾經(jīng)讓人聞風(fēng)喪膽的“魔窟”，給徹底打掃干凈了。
1951年的“八一”建軍節(jié)，恩施城里那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這一天，對于當(dāng)?shù)氐睦习傩諄碚f，比過年還熱鬧。
大家載歌載舞，慶祝的不僅僅是建軍節(jié)，更是他們這輩子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當(dāng)家作主”，第一次能睡個安穩(wěn)覺。
在慶?；顒拥娜巳豪铮袀€場景特別讓人心酸又感動。
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大爺，坐在角落里抽著旱煙，眼睛里閃著淚花，看著熱鬧的人群發(fā)呆。
王定烈走過去，蹲下身子，跟老人家拉起了家常。
老人家激動得手都在抖，他把自己抽了一半的旱煙袋遞給王定烈，顫顫巍巍地說了一句話：
“首長啊，我今年都99歲了。活了快一個世紀，以前我連自己是土家族人都不敢說，怕被那些土匪惡霸盯上，怕被他們欺負啊。今天，這一帶的土匪都沒了，我這把老骨頭，終于敢挺直腰桿承認我是土家族人了！”
王定烈接過那桿旱煙，也不嫌棄，深深地吸了幾口。
那煙味很沖，很辣，但吸進肺里，卻讓人覺得心里熱乎乎的。
他看著眼前這些歡笑的百姓，看著這片曾經(jīng)飽受苦難的大山，心里明白：
這場仗，打贏了。
而且贏的不僅僅是兩千多個土匪的人頭，更是這千千萬萬老百姓的心。
從那天起，恩施的山路上，再也沒有冷槍，再也沒有那讓人提心吊膽的黑影。
這片土地，終于干凈了。

09
那部被土匪監(jiān)聽的電話機，后來不知道去了哪里。
但它就像一個荒誕的注腳，記錄了那個時代的瘋狂與終結(jié)。
土匪們以為自己掌握了“順風(fēng)耳”，能把解放軍玩弄于股掌之間，結(jié)果卻被這根電話線勒斷了脖子。
王定烈那一腳剎車，剎住的是個人的危險，踩下的卻是整個恩施匪患滅亡的油門。
多年以后，當(dāng)人們再走過那條盤山公路時，可能很少有人知道，這里曾經(jīng)發(fā)生過那樣驚心動魄的一幕。
但那位99歲老人挺直的腰桿，和那個再也不用擔(dān)驚受怕的建軍節(jié)，就是對這段歷史最好的回答。
有些聰明，叫自作聰明；有些智慧，叫將計就計。
那個以為自己能算計解放軍的土匪頭子，到死都沒明白，真正要他命的不是槍炮，而是他那顆貪婪又狂妄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