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會山吵得最兇的那天，華盛頓特區(qū)下了暴雨，雨水順著杰斐遜紀念堂的臺階往下淌，像給大理石鍍了一層油。沒人顧得上抬頭看天，議員們忙著把對方提案撕成碎片，紙屑混著雨水，粘在鞋底，踩過去“咯吱”響——那聲音像極了老舊的美國電網(wǎng)，隨時可能冒火花。

《外交政策》的封面標題寫得直白：最大的敵人不是中俄，是自己。聽起來像喊口號，可數(shù)據(jù)冷冰冰地杵在那兒，第117屆國會只讓2.4%的提案活了下來，剩下97.6%死在流程里，連被總統(tǒng)否決的機會都沒撈著。換算成普通人能懂的場景，相當于公司例會百來號人，最終只通過一張廁所衛(wèi)生紙采購單，還嫌牌子不合心意。

基建缺口2.59萬億美元，聽著抽象，不如換成通勤體驗：德州I-35大橋1967年通車，如今每天過20萬輛車，橋身裂縫用鋼板打補丁，像給百歲老人貼創(chuàng)可貼；司機們堵在橋面，一邊刷手機一邊數(shù)裂縫，數(shù)到第17條時也就習慣生死由命。預算卡殼，37%的撥款剛夠把最嚇人的洞糊上，剩下的洞留給下屆再吵。

更尷尬的是國際舞臺。十年前美國還能拍著胸脯承諾“2025年減排28%”，現(xiàn)在履約率跌到四成出頭，盟友開會都不好意思幫它占座。歐盟官員私下吐槽：跟美國簽協(xié)議像談戀愛，表白時轟轟烈烈，一到見家長就失蹤。氣候議題如此，數(shù)字貿易、疫苗援助也一樣，承諾的支票老被自家參議院退回去，郵戳寫著“內部協(xié)商中”。

政府停擺那套戲碼，年輕人已見怪不怪。95后聯(lián)邦公務員把“停薪請假”寫進人生規(guī)劃，每9個月攢一次“停擺基金”，用來付房租或買機票去墨西哥沖浪；畢竟國會山吵架的平均周期比流感季還準。2023年債務上限拖到最后一天，評級機構毫不客氣給美債降檔，太平洋對岸的投資者打了個哈欠——反正早就不指望這邊準時交作業(yè)。

創(chuàng)新老本也啃得差不多了。1964年能把2.9%的GDP砸向未知，如今跌到2.7%，別小看這0.2個百分點，折合下來是每年少掉一個“伊利諾伊州GDP”規(guī)模的實驗預算。硅谷老板們再闊，也扛不住審批鏈上十幾道關卡：5G基站環(huán)評要四年，F(xiàn)DA新藥蓋章要三年，AI監(jiān)管草案干脆在委員會里打太極。中國那邊把實驗室直接建在開發(fā)區(qū)，挖土機連夜干活，美國這邊還在開公開聽證會，門口排隊領發(fā)言號碼牌。

軍方同樣被拖住。68%的裝備升級計劃延期，意味著飛行員得繼續(xù)開著1986年出廠的F-16，座艙里的按鈕老得能進博物館；海軍新艦預算卡在委員會，船廠工人干脆放假去佛州釣石斑魚。馬蒂斯那句“航母看不見的敵人在國內”，翻譯過來就是：炮彈沒上膛，自家保險先焊死。

信任崩起來最快。90后選民里，十個有七個覺得政府像隔壁醉漢，說話不算話，下次選舉干脆懶得投。低信任選低參與，低參與讓極端派嗓門更大，極端派越吵，中間派越沉默，最后投票箱里只剩兩頭的吶喊，像耳機只播副歌，整首歌全是尖叫。

連鷹派都看不下去。麥克馬斯特過去專盯中俄導彈，如今改盯國會山日歷，他那句“最大威脅在國會山”被自由派媒體做成表情包，配文“終于說實話”?？上拱字笪幢赜薪猓駴Q政治像自帶制動的跑車，一腳油門下去，先觸發(fā)十八個傳感器，等綠燈亮，對手已經(jīng)跑沒影。

雨停時，紙屑被環(huán)衛(wèi)工人掃進垃圾袋，國會山的臺階重新變白。導游招呼游客合影，背景是穹頂，鏡頭里一切莊嚴安靜，仿佛剛才的撕扯是后臺花絮。只是沒人能保證，下一場暴雨來時，碎紙會不會換成別的更鋒利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