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爺爺一個月拿2700？那點錢夠干啥的！"大伯的話音剛落，客廳里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我看著爺爺臉上的表情從平靜變得復雜，那雙布滿皺紋的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剛辦完退休手續(xù)的他，本來還沉浸在終于可以安享晚年的喜悅中，可大伯這句話就像一盆冷water潑在了他臉上。

"這退休金確實有點少。"大伯繼續(xù)說著，眼神在客廳里掃來掃去，"不過也別灰心，咱家還有你呢，以后日子總能過下去。"

爺爺?shù)淖齑絼恿藙?，想說什么卻又咽了回去。我心里涌起一陣說不出的難受，明明昨天爺爺還興奮地跟我說終于可以不用每天早起上班了，可現(xiàn)在卻被大伯的幾句話說得抬不起頭來。

01

要說這事兒的起因，還得從三天前爺爺正式辦完退休手續(xù)說起。那天下午，爺爺從單位回來的時候，臉上掛著我很久沒見過的笑容。

"小宇，爺爺以后就不用每天六點起床了！"他一進門就興奮地對我說，手里還拎著同事們送的一個保溫杯。

爺爺在紡織廠干了整整三十八年，從十八歲進廠到五十六歲退休，大半輩子都獻給了那臺轟鳴的機器。我小時候最深的記憶，就是每天天不亮就聽到爺爺起床的聲音，然后是他躡手躡腳地洗漱，生怕吵醒家里人。

"爺爺，以后您就可以睡到自然醒了。"我笑著說。

"是啊，想想都覺得不真實。"爺爺坐在沙發(fā)上，雙手捧著那個保溫杯，"三十八年了，說不干就不干了，心里空落落的。"

那天晚上，爺爺破天荒地喝了二兩白酒。奶奶嗔怪地說他，這么大年紀了還喝酒。爺爺卻說，今天高興，就這一次。

我看著爺爺微醺的樣子，心里暖暖的。這個為了家庭操勞了大半輩子的老人，終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爺爺果然睡到了八點才起來。他站在陽臺上，看著外面的陽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小宇，爺爺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上午的陽光這么暖和。"他對我說。

我知道，這些年來爺爺每天六點就要出門，從來沒有機會好好感受過上午的陽光。

02

爺爺?shù)耐诵萁鸫_實不高，2700塊錢，在現(xiàn)在這個物價飛漲的年代，確實算不上多。但我知道，這已經(jīng)是他能拿到的全部了。

紡織廠這些年效益不好，好幾次差點倒閉。爺爺那一代工人，工資本來就不高，退休金自然也上不去。但爺爺從來沒有抱怨過，他總說，有總比沒有強。

大伯家的情況我們都知道。他前些年做生意失敗，欠了不少債。大伯母身體也不好，需要長期吃藥。他們家的大兒子，也就是我的堂哥，大學畢業(yè)后一直沒找到穩(wěn)定工作，現(xiàn)在還在家啃老。

所以當大伯聽說爺爺退休了，第二天就找上門來，我心里其實已經(jīng)有了預感。

"爸，你現(xiàn)在退休了，每個月有退休金拿，日子應該比以前輕松多了吧？"大伯坐在沙發(fā)上，端著茶杯，看似隨意地問道。

爺爺點點頭："是輕松了些，不用每天早起上班了。"

"那退休金有多少??？夠花嗎？"大伯繼續(xù)追問。

我在一旁聽著，心里有些不舒服。大伯這話聽起來是在關心，但我總覺得他另有目的。

"夠花的，2700塊錢，我和你媽兩個人，省著點用沒問題。"爺爺如實回答。

就是這個時候，大伯臉上的表情變了。

03

"2700？"大伯皺起了眉頭，"就這么點？"

我看到爺爺?shù)哪樕行┎蛔匀?，但他還是平靜地說："是啊，廠子效益不好，能拿到這些已經(jīng)不錯了。"

"爸，你這也太少了。"大伯搖搖頭，"我聽說現(xiàn)在退休工人都能拿四五千呢，你怎么就這么點？"

"每個廠情況不一樣。"爺爺?shù)穆曇粲行┑统痢?/p>

大伯放下茶杯，突然話鋒一轉："爸，說實話，我今天來是有事要跟你商量。你也知道，我這些年日子不好過，小剛又一直沒找到正經(jīng)工作，家里實在是撐不下去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果然來了。

"你現(xiàn)在退休了，每個月有固定收入，能不能..."大伯欲言又止。

"能不能什么？"爺爺問。

"能不能借我點錢，我拿去做點小生意，保證能賺回來。到時候連本帶利還給你。"

客廳里安靜了好一會兒。我看著爺爺?shù)谋砬椋浪睦镌趻暝?/p>

這些年來，大伯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找爺爺借錢了。每次都說是借，但從來沒有還過。上次借了五千塊錢，說是要做什么項目，結果血本無歸，到現(xiàn)在都沒提還錢的事。

04

"兒子，不是爸不想幫你。"爺爺終于開口了，"可是我這點退休金，還要養(yǎng)活我和你媽兩個人，實在是..."

"爸，你就別裝窮了。"大伯有些不高興，"你們兩個老人，又沒什么大開銷，2700塊錢絕對夠用。我只要三千塊錢就行，你拿出來幫幫大哥，以后我發(fā)達了絕對不會忘記你。"

我在一旁聽著，心里越來越氣憤。大伯這哪里是借錢，分明是在要錢。而且張口就要三千，比爺爺一個月的退休金還多。

"我真的拿不出來。"爺爺?shù)穆曇粲行╊澏叮?這退休金還要買藥、交水電費、買菜，哪有余錢啊。"

"爸，你這話說得我就不愛聽了。"大伯站起身來，臉色有些難看，"咱們是親父子，我有困難找你幫忙，你就這么推三阻四的？"

我看不下去了，正要開口說話，爺爺卻擺了擺手，示意我別插嘴。

"不是我不幫，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爺爺苦笑著說，"要不這樣，等我這個月的退休金發(fā)下來，我看看能不能擠出一千塊錢來。"

"一千塊錢？"大伯嗤笑一聲，"爸，你這是打發(fā)要飯的呢？一千塊錢能干什么？"

爺爺?shù)哪槤q得通紅，半天說不出話來。我心疼地看著他，這個為家庭奉獻了一輩子的老人，現(xiàn)在卻被自己的親兒子這樣羞辱。

05

大伯最終還是氣沖沖地走了，臨走時還撂下一句話："爸，你連兒子的忙都不幫了。好，我記住了！"

爺爺送走大伯回來后，整個人都蔫了。他坐在沙發(fā)上，雙手捂著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爺爺，您別難過。"我坐到他身邊，輕輕拍著他的肩膀，"您做得對，大伯這樣根本就不對。"

"小宇啊。"爺爺放下手，眼睛有些紅，"我這一輩子最怕的就是欠人情，特別是家里人的情。可是現(xiàn)在..."

我知道爺爺心里難受。在他那個年代的人看來，父子之間就應該互相幫助，可是大伯的要求實在太過分了。

接下來的幾天，爺爺都有些心不在焉。他會在陽臺上站很久，看著遠方發(fā)呆。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擔心大伯會不會因為這件事跟他斷絕兄弟關系。

直到第五天的下午，大伯竟然又來了，而且這次還帶著大伯母和堂哥。

我開門看到他們一家三口站在門外，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預感。大伯的臉色比上次更加難看，大伯母眼圈紅紅的，像是哭過的樣子。堂哥低著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你們怎么都來了？"爺爺迎出來，語氣有些緊張。

"爸，我們今天必須把話說清楚。"大伯的聲音很嚴厲，"你到底幫不幫我們？"

就在這時，大伯母突然跪了下來...

06

"你這是干什么！快起來！"爺爺趕緊去扶大伯母，可她卻固執(zhí)地跪在那里不起來。

"爸，求求您救救我們家吧！"大伯母哭著說，"小剛他欠的債主天天上門要賬，再不還錢就要把我們趕出去了！我們真的沒辦法了！"

我這才明白，原來大伯不僅僅是生意失敗那么簡單，他還欠了高利貸。

"媽，您別這樣，快起來。"堂哥也慌了，趕緊去扶他媽媽。

"不行！今天爸要是不答應幫我們，我就跪死在這里！"大伯母情緒激動，眼淚嘩嘩地流。

爺爺被這陣勢搞得手足無措，他一邊扶著大伯母，一邊對大伯說："有話好好說，讓她這樣跪著算怎么回事？"

"爸，你也看到了。"大伯的聲音有些哽咽，"我們家現(xiàn)在真的到了絕路了。那些債主說了，再過三天不還錢，就要對小剛動手。我這個當爸爸的，能眼睜睜看著兒子出事嗎？"

我看著眼前這一幕，心情五味雜陳。雖然對大伯的做法很不滿，但看到大伯母跪在地上哭得那么傷心，我也不忍心。

"爺爺，我知道這些年我爸找您借過不少錢，都沒還過。"堂哥終于開口了，"但這次真的不一樣，這次是要命的事??！"

爺爺顫抖著手，慢慢走到柜子前，從里面拿出了一個鐵盒子。那是他存放重要物品的地方，平時連我都不讓碰。

他打開盒子，里面除了一些證件外，還有幾沓鈔票。我知道，那是爺爺這些年省吃儉用存下來的錢，原本是想留著以后看病用的。

07

"這里有兩萬塊錢。"爺爺拿出鈔票，聲音有些顫抖，"是我和你媽這些年存下來的養(yǎng)老錢，本來想著以后萬一有個急病什么的能用得上。我全給你，但我有一個條件。"

大伯母聽到有兩萬塊錢，立刻停止了哭泣，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大伯也愣住了，顯然沒想到爺爺能拿出這么多錢。

"什么條件？"大伯急切地問。

"這次拿走之后，以后再也不許來找我要錢了。"爺爺?shù)恼Z氣變得嚴肅起來，"我就這點家底，給了你們，我和你媽以后萬一有個病痛，就只能等死了。"

我聽了心里一酸，爺爺這話說得太重了，但我知道他是認真的。

"爸，你放心，這次絕對是最后一次！"大伯激動地保證，"等我度過這個難關，一定想辦法把錢還給你！"

爺爺苦笑著搖搖頭："還錢的話你就別說了，我從來沒指望過。我只求你們一家以后別再來煩我了。"

大伯母從地上站起來，眼淚還在流，但臉上已經(jīng)露出了笑容。她接過錢，連連說著謝謝。

"爸，您真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堂哥也激動得不行，"我以后一定努力工作，報答您的恩情！"

看著他們一家人的表演，我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爺爺用他全部的積蓄，換來的可能只是暫時的安靜。

08

大伯一家走后，屋子里安靜得可怕。爺爺坐在沙發(fā)上，看著空了的鐵盒子，眼神有些茫然。

"爺爺，您后悔嗎？"我輕聲問道。

爺爺沉默了很久，才慢慢開口："小宇，我不后悔。錢沒了可以再攢，但如果真的看著他們家出事，我這心里一輩子都不安。"

"可是您的養(yǎng)老錢..."我的聲音有些哽咽。

"傻孩子，有你在，爺爺不怕。"爺爺拍拍我的手，"再說了，我身體還好著呢，還能干幾年活。大不了找個看門的工作，一個月也能掙個千把塊錢。"

我看著爺爺，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這就是我的爺爺，善良得讓人心疼，卻又堅強得讓人敬佩。

三個月后，我聽說大伯家的債務問題確實解決了，但堂哥還是沒找到正經(jīng)工作，仍然在家里啃老。而大伯用爺爺給的錢，又去做了一個什么項目，結果又失敗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爺爺真的找了一份看門的工作，每天晚上去小區(qū)門口值班。雖然辛苦，但他說起碼心里踏實。

"小宇，爺爺這輩子學會了一個道理。"那天爺爺下班回來，對我說，"善良是好事，但善良要有底線。幫助人可以，但不能把自己搭進去。"

我點點頭，深深地記住了爺爺這句話。這個用2700塊錢退休金和兩萬塊錢積蓄，給我們上了一堂人生課的老人，用他的善良和智慧，教會了我什么叫真正的擔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