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個日本定居的中國朋友，昨天打電話跟我訴苦，說這兩個月太難熬了，想回國回不去，在那邊待著還受到當?shù)厝说呐艛D。

電話那頭他聲音沙啞，帶著濃濃的鼻音，說這話的時候，背景里還能聽見他孩子的哭鬧聲。他五年前帶著老婆孩子去的日本，在東京郊區(qū)開了家中餐館，靠著地道的川味火鍋，生意一度紅火得很，逢年過節(jié)還給我寄過當?shù)氐狞c心，說在那邊過得挺安穩(wěn)。

誰知道這兩個月，先是餐館隔壁的便利店老板帶頭找茬，說他的油煙熏到了顧客，三番五次找城管來查。后來更離譜，有幾個當?shù)氐男∏嗄?，晚上砸了他餐館的玻璃，嘴里還喊著難聽的話。他報了警，警察來了也只是做個筆錄，說會調(diào)查，就沒了下文。他去找過當?shù)氐娜A人協(xié)會，協(xié)會的人也是一臉無奈，說最近類似的事不少，大多是不了了之。

他說最難受的不是生意受影響，是孩子在學校受委屈。他兒子上小學三年級，以前跟同學處得挺好，這陣子卻沒人愿意跟他玩，還有同學偷偷往他書包里塞廢紙。孩子回家哭著說想回中國，想上原來的學校。

我問他怎么不回國躲躲，他長長嘆了口氣，說哪有那么容易。餐館的房租簽了三年，押金壓了不少，要是走了，血本無歸。更要命的是，他老婆去年剛找到一份翻譯的工作，辭了可惜。而且現(xiàn)在機票難買，就算買到了，回國隔離的費用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他們實在扛不住。

他說以前總覺得，只要踏實肯干，在哪兒都能立足?，F(xiàn)在才明白，在異國他鄉(xiāng)，你永遠是個外人。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里滿是失望。我聽著心里也不是滋味，安慰了他幾句，說實在不行就咬咬牙回來，國內(nèi)的機會也不少。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再等等吧，說不定過陣子就好了。掛電話前，他忽然說，昨晚他跟老婆一起包了餃子，是白菜豬肉餡的，孩子吃了一大碗，說這是他吃過最好吃的飯。那一刻，他忽然覺得，不管在哪兒，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總有熬過去的辦法。

我掛了電話，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心里五味雜陳。這些年，總有不少人削尖了腦袋往國外跑，覺得國外的月亮更圓?？伤麄儾恢?，異國的繁華背后，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委屈和心酸。

后來過了半個月，他又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情況好了點。華人協(xié)會幫他協(xié)調(diào)了油煙的事，隔壁便利店老板也沒再來找茬。他還說，兒子班里新轉來一個中國同學，兩個孩子很快玩到了一起。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里有了點笑意。我笑著說，那就好。掛了電話，我忽然想起一句話：人這一輩子，不管走多遠，根永遠在自己的故土?？晒释林猓灰弦а缊猿?，也能開出一片小小的天地。至于那些排擠和委屈，不過是人生路上的一塊小石頭，搬開了，就能繼續(xù)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