郵件似乎有一種原始的力量。正如美國郵政署那句廣為流傳的非官方格言所描述的那樣，無論風雨、冰雪、酷暑還是“暗夜的陰霾”，它都是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直到某一天，這種常態(tài)或許會被打破。

如今，美國郵政署深陷財務泥潭——自2007年以來累計虧損超過1000億美元，僅2025財年就虧損了90億美元。機構(gòu)的前景變得撲朔迷離。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曾公開稱其為“國家的巨大包袱”，并提出了私有化的設想。這對于一個追溯至1775年、由本杰明·富蘭克林領導建立的機構(gòu)而言，無疑是一場生存危機。

上周，現(xiàn)有的運營架構(gòu)再遭重擊。美國郵政總局局長大衛(wèi)·斯坦納宣布，將在全美3.3萬個地點尋求所謂“最后一公里”投遞服務的外部競標。這位今年7月上任的物流高管及前聯(lián)邦快遞董事會成員坦言：“大概在12到24個月內(nèi)，我們的現(xiàn)金就會耗盡?！?/p>

盡管美國郵政署看似岌岌可危，但在這家機構(gòu)最繁忙的假日季，全美超過50萬名郵政員工依然值得被關注。當一名背負著包裹的郵遞員走過街角時，他既像是圣誕老人，又像是聯(lián)邦政府的特使。

“對于路線上很多人來說，我就是美國政府的面孔，”前郵政工人斯蒂芬·斯塔林·格蘭特說道?！班]差走上車道，身著國旗標志的制服。無論世事如何變遷，你依然能收到你的信件。”

郵遞員那身藍灰色的制服于1892年首次推出，今年正值美國郵政署成立250周年，拉夫·勞倫甚至為此推出了紀念服裝系列。除此之外，這個里程碑式的生日幾乎沒有引起外界的注意，這或許恰恰反映了人們早已將這項服務視為理所當然。

早在垃圾郵件和群發(fā)短信興起之前，諾曼·洛克威爾在1949年的畫作《快樂的郵差》中描繪了一個理想化的形象：一位穿著羊毛制服、戴著耳罩的快樂人物，在孩子們的歡笑聲中背負著圣誕包裹踏雪而行。

這幅畫契合了那個時代的氛圍：人們習慣給親友寫長信，郵遞員被視為帶來廣闊世界佳音的使者。這種正面形象延續(xù)到了1961年，摩城唱片的早期組合馬維萊特在冠軍單曲《請吧，郵差先生》中將郵遞員置于核心位置，這首歌后來被披頭士翻唱。1970年，史蒂夫·旺德在歡快的各種情歌《簽名、密封、投遞（我是你的）》中也借用了郵政的概念。

“我總是把郵路比作沒有書的圖書館，”普萊恩曾說，“我每天就靠編些小曲子來打發(fā)時間?！?/p>

“你的郵遞員是你社區(qū)里的熟人，”科薩爾補充道，“這些人每周六天出現(xiàn)在你家門口。你怎么可能不習慣看到他們的臉？”

反之亦然。在《郵差》一書中，格蘭特將自己和同事描繪成社區(qū)及其居民私密信息的收集者。“如果你以為你的郵遞員沒注意到你訂購了什么私密物品，”他寫道，“那你就錯了?！?/strong>

當然，關于郵遞員探望老人、病患，或在颶風洪水后協(xié)助急救人員的故事也比比皆是。他們以在休息日送貨而聞名，也會為了攔截誤寄的包裹或根據(jù)微薄的信息尋找地址而竭盡全力。

去年10月，芝加哥南區(qū)的一名郵遞員多里·卡森發(fā)現(xiàn)路線上有異常：一位老婦人已經(jīng)三天沒取信了。卡森通知了鄰居，鄰居隨即呼叫了急救人員，最終發(fā)現(xiàn)老婦人倒在樓梯底部并將她送往醫(yī)院。

今年7月，紐約州威徹斯特縣的郵遞員克里斯·佩雷斯在工作中暫停腳步，去營救一名被困在著火公寓陽臺上的男子。佩雷斯急中生智，爬上他的郵車，從車頂跳到受困者身邊。“我覺得這是任何人都會做的事，”他事后對媒體表示。

盡管如此，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關于郵件投遞未來的言論依然讓美國郵政工人工會的成員感到擔憂，他們在3月的抗議活動中打出了“美國郵政非賣品”的口號。毫無疑問，美國郵政署正處于財政困境，變革迫在眉睫。

其他西方國家，如英國和加拿大，近年來要么將郵政私有化，要么終止了上門投遞服務。丹麥郵政更是宣布，在本月底將結(jié)束長達400年的信件投遞業(yè)務。

這些變化是對數(shù)字時代郵件量下降的反應。2024年，美國郵政署投遞了1125億件郵件和包裹，比2006年下降了近50%。美國政府問責局已將其商業(yè)模式稱為“不可持續(xù)”。

美國郵政工人工會主席喬納森·史密斯提出了一些幫助郵政署度過現(xiàn)金危機的建議。這些措施包括銷售狩獵和捕魚許可證，允許運送目前法律禁止的葡萄酒和烈酒，以及作為機構(gòu)電動化努力的一部分，向公眾開放正在全國郵局安裝的車輛充電站。

“問題在于，你需要當權(quán)者將郵政服務視為一種‘服務’，而不是一門‘生意’，”史密斯說，“不認真對待這些想法源于貪婪。”

與許多保守派同僚不同，美國企業(yè)研究所的科薩爾主張對該服務進行更多投資，包括來自國會的年度撥款?！罢缢自捤f，美國郵政署太大、太重要了，不能倒下，”科薩爾在《大西洋月刊》上寫道。

網(wǎng)購帶來的包裹投遞轉(zhuǎn)型確實產(chǎn)生了一些收入。自2012年以來，美國郵政署通過強制新住宅區(qū)采用集中投遞方式削減了部分成本。在不久的將來，由機器人駕駛自動駕駛郵車向這些集群郵箱投遞并非不可能。

“信直接送到了我的郵箱，”格蘭特說，“這就是有郵遞員上門服務的意義所在。他們認識你，他們也認識你的家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