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讓我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我感覺到一股溫?zé)岬囊后w順著石膏流了出來，很快染紅了睡褲。
骨折錯位，很可能刺破了血管。
嬰兒床里的女兒被我的慘叫聲嚇醒，哇哇大哭起來。
我艱難地抬起頭，看向我媽。
“媽……救我……”
“好多血……送我去醫(yī)院……”
我媽看到地上的血，臉色變了變。
她下意識地往前走了一步，想要扶我。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二嬸焦急的喊聲：
“大嫂！快點下來幫把手！這機(jī)器太沉了，塞不進(jìn)后備箱！”
我媽的腳步頓住了。
她看了一眼滿頭冷汗、瀕臨昏厥的我。
又看了一眼門口。
二嬸還在催：“大嫂！快點?。e讓冉冉那死丫頭又反悔追出來！”
我媽猶豫了一秒。
她轉(zhuǎn)過身，指著我的鼻子罵道：
“裝什么裝！流點血死不了人！”
“我先幫你二嬸把東西送下去，回來再收拾你！”
說完，她轉(zhuǎn)身就走。
我絕望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門。
這就是我的親媽。
在我生死攸關(guān)的時候，她選擇去幫強(qiáng)盜搬贓物。
劇痛讓我意識開始模糊。
但我不能死。
我的女兒還在哭。
我咬破了嘴唇，用手肘撐著地面，一點一點地往客廳茶幾那邊爬。
身下拖出了一條長長的血痕，觸目驚心。
終于，我的手指夠到了手機(jī)。
指紋解鎖，沾血的手指滑了幾次才成功。
我撥通了周正的電話。
“喂，老婆？”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我用盡最后一口氣，吐出一個字：
“救……”
手機(jī)滑落。
黑暗徹底吞噬了我。
不知過了多久。
我聽到大門被人暴力破開的聲音。
“冉冉?。?！”
是周正撕心裂肺的吼聲。
緊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和物業(yè)保安驚恐的叫聲。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個哼著小曲的聲音。
是我媽。
她送完東西，悠哉地回來了。
“吵什么吵？門都要被你們拆了！”
“不就是摔了一下嗎？至于搞這么大陣仗……”
她的聲音在看到滿屋子的人和地上的血泊時，戛然而止。
周正抱著渾身是血的我，雙眼赤紅地抬起頭，死死盯著她。
我不是在“裝”。
我是真的，快死了。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
夢里全是血，還有我媽關(guān)門離去的背影。
再次醒來，是在醫(yī)院的重癥監(jiān)護(hù)室轉(zhuǎn)出來的普通病房。
鼻尖是刺鼻的消毒水味。
我一睜眼，就看到周正滿臉胡茬，眼底全是紅血絲，握著我的手在發(fā)抖。
見我醒了，這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眼淚瞬間掉了下來。
“老婆……你嚇?biāo)牢伊恕?br/>我張了張嘴，嗓子干啞得說不出話。
這時，病房角落里傳來一個畏畏縮縮的聲音。
“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br/>我媽從椅子上站起來，手里還拿著個削了一半的蘋果。
她不敢看我的眼睛，眼神飄忽不定。
“冉冉啊，你也真是的，身體那么虛還到處亂跑。”
“你說你要是不跟二嬸搶那個機(jī)器，能摔成這樣嗎？”
我感覺血液瞬間逆流沖上了頭頂。
周正猛地轉(zhuǎn)過身，指著門口吼道：“滾出去！”
我媽被嚇得一哆嗦，隨即又?jǐn)[出一副長輩的架勢。
“周正你怎么跟長輩說話呢？”
“我也是被騙了??！我哪知道會這么嚴(yán)重？”
她走到我床邊，試圖拉我的手，被我厭惡地躲開。
她僵了一下，訕笑著說：
“冉冉，媽知道你受苦了。但這事兒也不能全怪你二嬸，她也是著急給孫子治病?！?br/>“醫(yī)藥費媽給你出，行了吧？你可千萬別去找二嬸要，大家都是親戚，鬧開了不好看?！?br/>到了這個時候。
她關(guān)心的依然不是我的死活，而是二嬸會不會被追責(zé)，她的面子會不會受損。
她想用一句“媽給你出醫(yī)藥費”，來堵住我的嘴，讓我吞下這口血。
我的心，在這一刻，徹底死了。
像是一塊被燒成灰燼的木炭，風(fēng)一吹，就散了。
我看著周正，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
“老公，報警?！?br/>我媽臉色大變，“報什么警！你瘋了？”
我死死盯著她，一字一頓：
“二嬸一家入室搶劫，致人重傷?！?br/>“而你，趙淑芬，是共犯。”
我媽徹底慌了。
她撲上來想搶周正手里的手機(jī)，被周正一把推開跌坐在地上。
她開始撒潑打滾，哭得呼天搶地。
“沒天理啊！親閨女要送親媽去坐牢??！”
“我就是幫著搬了個東西，怎么就成共犯了！”
“林冉，你想逼死我?。≡缰喇?dāng)初就不該生你！”
我冷冷地看著她表演。
“當(dāng)初那扇門是你關(guān)上的?！?br/>“我的求救聲是你無視的。”
“現(xiàn)在，法律的大門，也是你自己敲開的。”
我指了指病房角落那個閃著紅光的監(jiān)控攝像頭，那是周正為了防止意外特意裝的。
“而且，家里的監(jiān)控，把你推我、關(guān)門、不管不顧的全過程，都拍下來了?！?br/>“媽，這次，神仙也救不了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