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的該不會是瘋了吧？”

臺下的客人窸窸窣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可我站在臺上，壓根兒沒察覺到不對勁。

這時，我女兒坐著輪椅緩緩靠近，輕輕拉了拉我的衣角。

“媽，畢竟這是爸爸的葬禮，咱們得低調(diào)點笑……”

剛覺察到不對，我收起笑容準備繼續(xù)，卻被一聲怒吼打斷了思路。

“你太過分了！”

我循聲望去，發(fā)現(xiàn)是他……

01

“真是沒想到，你這一輩子竟然還能干出一件正經(jīng)好事兒來。”

我抬起頭，眼睛里全是輕蔑，但又偷偷藏著一點得意，朝著墻上的遺像嘀咕著。

那遺像掛的就是我那老公曹駿。

就為了“感謝”他那唯一一件，在我眼里算是“好事”的舉動——

他自己倒挺自覺，把自己給“處理”了。

我一合計，得給他操辦個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葬禮。

“媽？”

女兒坐著輪椅湊近，她小臉緊繃，臉上滿是憂慮。

“咋了寶貝？”

看著坐在輪椅上的女兒，我心里的怒氣和怨恨又像波浪一樣翻騰起來。

我的女兒才六歲，以前是多么活潑好動啊，尤其喜愛跳舞。

可就因為那天她勇敢地站在我面前，不讓那個動手打人的曹駿碰我一下，結(jié)果被曹駿從二樓狠狠地踢了下去。

雖然老天保住了她的性命，但脊柱受的傷卻讓她再也無法站立行走。

每次看到女兒的樣子，我的心就像被針扎一樣疼，恨不得親手把曹駿碎尸萬段。

這念頭，我真盤算過不止一次。

可沒等我動手呢，曹駿自己倒識相，先走了！

“就因為你這輩子干了這么一件還算像人的事兒，我保證你的葬禮辦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熱熱鬧鬧?！?/p>

我對著曹駿的照片，認真地說了這話。

到了葬禮那天，為了讓“失去丈夫”的戲份更加逼真，我特意在口袋里揣上了一瓶眼藥水。

每當有人來慰問，我就悄悄擠上兩滴，扮出一副淚流滿面、傷心欲絕的樣子。

在外人眼里，我是個失去依靠、帶著殘疾孩子的苦命寡婦。

可一想到往后我們娘倆再也不用活在曹駿的暴力陰影下，還能繼承他那價值千萬的財產(chǎn)，我心里的喜悅簡直要溢出來。

結(jié)果致辭時，我不小心在假悲傷里摻雜了幾分真實的笑，搞得底下的客人都懷疑我是不是神經(jīng)錯亂了。

女兒見狀，急忙靠過來扯了扯我衣服提醒。

我回過神來，有點不好意思地干咳了兩下，正打算接著演我的傷心戲，

忽然間，一個如同炸雷般的大吼讓我渾身一顫。

“你差不多就行了！”

我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原來是他就站那兒。

“今天是我哥的葬禮，你這個生不出兒子的貨色，還有臉出現(xiàn)？”

沖我咆哮的是曹駿的弟弟曹昱。

“聽聽你剛才說的那是什么話，哪家男人死了的還笑得出來？”

曹昱背后走出一個打扮妖艷的女人，她長得像個精美的瓷娃娃，但那張臉明顯整得過分。

“你們倆這時候還來搗亂嗎？”

我一邊說著，一邊用力擠出幾滴眼淚，扮起了委屈的模樣。

我不怕場面難堪，丟臉的可不是我。

這樣一來，就算我想大人不記小人過，曹駿怕也是不能安息了。

好在有幾位朋友看不下去，上來打圓場，葬禮才得以繼續(xù)。

正當眾人哀悼曹駿之時，曹昱又氣勢洶洶地蹭到我旁邊。

“我哥的遺產(chǎn)，交出來?！?/p>

“你說啥呢？”

我嘲諷地看著他，驚訝于他的愚蠢。

但這事也不能全怪他，誰讓他有個既能干又寵著他不成樣的哥哥呢。

他只需要伸伸手要錢就成了，有那么個聰明腦袋確實有點大材小用。

我話還沒出口，那個假模假樣的“人偶”就貼了上來。

“嫂子，我們心里有數(shù)，你們孤兒寡母的，往后的日子里難免艱難，所以啊，我們早就替你們考慮周到了。

大哥的公司呢，就讓曹昱來打理了，至于大哥留給你們的遺產(chǎn)，留個兩三百萬應(yīng)該也夠用了，萬一將來遇到什么過不去的坎兒，記得來找我們，咱們一起想辦法?！?/p>

我一聽這話，實在憋不住，輕輕冷笑了一聲。

“還真是那么回事，老話說得好，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和曹昱可真是絕配，一對沒文化的搭檔。

得空還是多翻翻法律基礎(chǔ)書籍吧，現(xiàn)在的狀況是，我作為曹駿遺產(chǎn)的合法繼承人站在這里，而另一個能繼承的人是我的女兒。

你們二位，究竟能憑著什么來跟我爭奪這份遺產(chǎn)呢？”

看著這倆搞笑的臉，我覺得他們簡直就是無知的代名詞。

“你先別高興得太早，以為我真的不明白法律？”

曹昱不屑地哼了一聲，轉(zhuǎn)頭給后面一個女的使了個眼神。

一瞧見那女的，我忍不住皺了皺眉。

02

“朱老師?！?/p>

女人柔聲喚了我一句。

“你們?yōu)樯兑岩粋€大著肚子的孕婦叫過來？”

我滿心疑惑地看著曹昱，根本沒搭理那女的打招呼。

“別在這兒裝蒜了行不行？她不就是你的學(xué)生嘛？她肚子都大成這樣了，你能說不知道？”

曹昱那表情，就像個計謀得逞的小人一樣。

我是大學(xué)的生物老師，那孕婦叫姜怡，確實是我學(xué)生。

“朱老師，我知道我對不起您，可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曹駿的，他說過打算和您離婚，給我和孩子一個名分，就算他現(xiàn)在不在了，您也不能撒手不管我們娘倆啊?！?/p>

話音未落，她的眼淚就噼里啪啦往下掉，一旁的曹昱還在邊上幫腔。

“我告訴你，這是我們曹家的種，你跟我大哥在一起這么久，連個兒子都沒生一個，還想繼承大哥的遺產(chǎn)，做夢吧你?！?/p>

“你有DNA證明嗎？”

我緩緩走到姜怡跟前，輕聲問她。

她驚訝地抬頭望向我。

“懷了孕就說孩子是曹駿的？總得拿出點證據(jù)吧?！?/p>

我滿心期待地看著她，那種熱切的眼神反而讓她有點手足無措。

“你等著瞧，這事沒完?！?/p>

曹昱狠狠瞪了我一眼，拉著姜怡和那“假人”離開了。

雖然這次我贏了，但我心里跟明鏡似的，知道曹昱不可能就這么認輸。

但是，望著他們那副垂頭喪氣離開的背影，我還是憋不住，露出了贏家才有的笑容。

因為在我的心底，我清楚得很，不論比試多少回，笑到最后的肯定是自己。

料理完曹駿的后事后，我開始著手處理公司的事宜。

公司主要生產(chǎn)精密儀器，最初我也是因為在學(xué)校實驗室需要采購一些進口設(shè)備，這才認識了曹駿。

當時我還以為他儀表堂堂，是可以依靠終身的人。

可婚后我才漸漸發(fā)現(xiàn)，他脾氣暴躁，稍不如意就對我拳打腳踢。

尤其在我生下女兒之后，他的暴虐更甚從前。

我曾想過離婚逃離，可母親生病又急需一大筆治療費用。

無奈之下，我只好在這場充滿暴力的婚姻中委曲求全。

這些年，曹駿在外面的風(fēng)流韻事就沒斷過，交往的女性多到數(shù)不勝數(shù)。

姜怡只是眾多女友中的一個，特別之處在于，她是唯一懷孕的那個。

我正忙得焦頭爛額，處理公司里一堆雜七雜八的事兒，忽然有一天，我卻收到了一封法院的傳票。

可拿到傳票那一刻，我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曹昱這家伙，還真能豁出去，居然起訴我了。

“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主兒，那就索性讓曹家的臉面丟個干凈吧。”

心里這么琢磨著，我隨即撥通了律師的電話。

開庭那天，我和律師一同步入法庭。

根據(jù)法庭流程，首先提出的是調(diào)解建議。

“二位是否愿意接受調(diào)解？”

法官發(fā)問。

“只要她肯把哥名下公司和財產(chǎn)的三分之二拿出來，我們就調(diào)解?！?/p>

曹昱不知從哪兒來的傲氣，趾高氣揚地沖我說道。

旁邊那個“人造甜心”也跟著幫腔。

“都自家人，何必鬧到公堂上呢？”

那股子刻意營造的溫情氛圍，讓我律師都差點兒被齁得咳嗽起來。

“我不同意調(diào)解?！?/p>

我轉(zhuǎn)頭，微笑著對法官搖了搖頭。

法官臉上的神情挺有意思，正待他欲言又止時，我更加堅定地看著他，提高音量再次聲明：

“我不同意調(diào)解。”

瞧我心意已決，法官也認為調(diào)解無望了。

“那你們就等著排期吧，開庭時間會另行通知?！?/p>

話音剛落，法官便收拾東西離場了。

“別太得意忘形，到時有你好受的?！?/p>

曹昱惡狠狠地朝我咆哮。

“姜怡咋沒露面？得照顧好了，那可是你們曹家的種啊?！?/p>

我調(diào)侃了一句，隨即帶著律師走了。

約摸十天后，法院通知我們開庭。

我特地挑選了一身鮮亮的大紅裙裝。

因為，我知道好戲即將上演。

03

庭審之時，我注意到姜怡也到場了，而且她的肚子似乎又隆起不少。

但當他們看到一身紅裝的我時，個個驚訝得如同石化一般。

還是法官的法槌敲響，才喚醒了他們。

庭審正式開始，對方律師滔滔不絕，列舉了一系列說辭。

最終，遞交了一份DNA鑒定報告。

結(jié)果顯示，姜怡腹中胎兒與我女兒存在血緣關(guān)系。

“為何沒有提供與孩子父親的DNA比對結(jié)果？”

法官質(zhì)詢道。

“因為孩子父親已經(jīng)火化了?！?/p>

對方律師回應(yīng)。

這時，法官的目光轉(zhuǎn)向了我。

“我丈夫曹駿遭遇車禍，車輛起火，不幸遇難?！?/p>

我哽咽著向法官陳述。

事故調(diào)查結(jié)束后，我立刻安排將曹駿尚未完全焚化的遺骸進行了二次火化。

我就是要讓他消失得無影無蹤。

法官審視著DNA鑒定報告，這時，我的律師突然發(fā)言：

“法官大人，我也有一份證據(jù)，來自市中心醫(yī)院的檢查報告。

報告明確指出，我當事人的丈夫曹駿精子存活率極低，也就是常說的不孕不育。因此，對于這份親子鑒定的指向，我們存疑。

既然我當事人丈夫無法生育，兩個孩子卻有血緣聯(lián)系，除非，還有其他什么人涉及其中?！?/p>

律師話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投向了曹昱。

他那慌亂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孩子是他的，他想趁亂渾水摸魚。

以為趁著曹駿只剩下一捧骨灰，就能僥幸逃脫。

哪承想，機關(guān)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這個時候，那個“假人娃娃”可不干了，沖上去對著姜怡的肚子就是狠狠一腳。

嘴里還滔滔不絕地冒出一堆難聽的話。

我坐在對面，瞅著這荒誕不經(jīng)的一幕，使勁憋著笑。

“快打120！”

“假人娃娃”那腳踢得不輕，姜怡疼得捂著肚子尖叫起來，鮮紅的血不停地往外冒。

沒辦法，法官只能先把庭審放下，先救人要緊。

“她的孩子保不住了?！?/p>

離開法庭，我跟律師說得斬釘截鐵。

我的律師還沉浸在法庭里那不可思議的一幕中沒回過神來。

“后面的事兒就靠你了?！?/p>

說罷，我拍了拍他的肩，直接往我的車那兒走。

一坐進車里，我長長地舒了口氣。

從后視鏡里望著自己，我眼神愈發(fā)堅決。

為了女兒，我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其實在曹駿開始對我動手的那刻起，我就悄悄布置了我的計劃。

為了不讓他在外面亂來留下個私生子分走我女兒的財產(chǎn)，我把他的補品全給換成了大環(huán)內(nèi)酯類和四環(huán)素類的抗生素。

作為大學(xué)生物老師，弄到這兩種藥對我來說不是難事。

這樣一來，曹駿想要再生第二個孩子是不可能的了。

而且，長期服藥對身體的侵蝕，早晚也會要了他的命。

我原打算用藥引發(fā)他的心臟病。

但老天爺幫我了個大忙，讓他在高速公路上直接被卡車撞了，車子起火，整個人燒得認不出。

不過，為了不夜長夢多，讓人查出他體內(nèi)藥物異常，我在交警出具事故報告后，馬上安排將他火化了。

至于肇事的司機，我只意思性地要了點賠償。

如果不是怕引人懷疑，我還真想好好感謝他一番。

現(xiàn)在，曹昱在法院這一鬧騰，我們的錢，誰也甭想分去一分一毫。

之后，我轉(zhuǎn)讓了公司，帶著女兒去了美國。

一是想找更好的醫(yī)療幫助她重新站起來，二是怕再生枝節(jié)，想盡早遠離那些麻煩是非。

如今，女兒在接受康復(fù)治療，醫(yī)生說她完全有可能再次站起來。

而我，也更能夠心安理得地面對生活了。

因為我相信，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