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斯境勝絕

天地間其有幾乎

▲船舶行駛在西陵峽 圖源：圖蟲創(chuàng)意

近期，網(wǎng)友在秭歸旅游時發(fā)現(xiàn)長江岸邊一座小山的輪廓酷似一只乖巧的小狗，引發(fā)了大家的熱烈討論，這座“宜昌小狗山”位于九畹之窗·神魚廣場對岸的西陵峽。

▲宜昌西陵峽其實有不止一座小狗山 攝影：趙紅繼

其實，在這片群山環(huán)繞的土地上，宜昌的山川風(fēng)光更是千姿百態(tài)，賦予這座城市獨特的文化底蘊。這里的山脈和景點各具魅力，特別是長江沿岸的三游洞、荊門山和武落鐘離山，更是承載了宜昌的歷史與文化，成為了這座城市真正的靈魂所在。

宜昌這座宜居昌盛的千年古城，因其雄踞“上控巴蜀，下引荊襄”的咽喉鎖鑰之地而著稱。從古人諸多描寫中我們不難體會，山高水長不僅是宜昌的特色，而且堪稱宜昌人的生命之源。一方水土養(yǎng)育一方人，“水至此而夷，山至此而陵”的夷陵山水鑄就了宜昌文化的靈魂。

群山環(huán)繞，峰巒疊嶂；高峽平湖，襟帶三江。宜昌處于大巴山的余脈，境內(nèi)山巒不計其數(shù)。從名氣上看，雖然沒有中國四大名山那樣聲名遠揚，沒有人像贊美黃山“五岳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岳”那樣稱頌夷陵，但正如劉禹錫所言：“山不在高，有仙則名?！币瞬硟?nèi)雖不乏磨基山、仙女山、文佛山、鳴鳳山、宋山、方山等或壯美、或靈秀、或神秘、或深沉的名山勝境，但它們在夷陵這幅優(yōu)美宏闊畫卷中，依然只是背景和配角，要論宜昌最有文化底蘊、最能承載宜昌精神的人文勝景，當?shù)闷鹬鹘堑?，或許是長江邊上的三游洞、荊門山和清江岸邊的武落鐘離山了。

西晉吳郡太守袁山松《宜都記》描繪西陵峽風(fēng)光：“自黃牛灘東入西陵界，至峽口百許里，山水紆曲，而兩岸高山重障，非日中夜半，不見日月，絕壁或十許丈，其石采色形容，多所像類，林木高茂，略盡冬春，猿鳴至清，山谷傳響，泠泠不絕。所謂三峽，此其一也。山松言：常聞峽中水疾，書記及口傳，悉以臨懼相戒，曾無稱有山水之美也。及余來踐躋此境，既至欣然，始信耳聞之不如親見矣。其疊崿秀峰，奇構(gòu)異形，固難以辭敘。林木蕭森，離離蔚蔚，乃在霞氣之表。仰矚俯映，彌習(xí)彌佳，流連信宿，不覺忘返。目所履歷，未嘗有也。既自欣得此奇觀，山水有靈，亦當驚知己于千古矣?！弊髡唧@嘆于西陵峽山水之美，如知己相遇，頗有相見恨晚之感。文人之于三游洞、軍人之于荊門山、巴人之于武落鐘離山尤有親切感，大約就是緣于這種體驗吧。

三游洞：靈山詩府

余秋雨在其名作《三峽》中這樣寫道：

在國外，曾有一個外國朋友問我：“中國有意思的地方很多，你能告訴我最值得去的一個地方嗎？一個，請只說一個。”

這樣的提問我遇到過許多次了，常常隨口吐出的回答是：“三峽!”

而如果有人問我：到宜昌旅游，最值得去看的地方是哪里？我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他：“去三游洞吧！”

若你有三峽情結(jié)，那么你應(yīng)該去看看三游洞，因為這里是上溯三峽的起點，是長江三峽最早接受朝陽之處。

若你熱愛自然風(fēng)光，那么你應(yīng)該去看看三游洞，因為這里雖背靠亂石穿空、壁立千仞的壯美峽江，卻蘊藏有最靈動秀美的山水和名泉。

若你是一位古詩愛好者，那么你應(yīng)該去看看三游洞，因為歷史上聲名顯赫的詩人幾乎都曾在此駐足流連，留下無數(shù)詩詞歌賦。

三游洞位于三峽出口——南津關(guān)附近的西陵山北峰峭壁之上。它背靠長江三峽的西陵峽口，面臨下牢溪，洞奇景異，山水秀麗，是三峽區(qū)域內(nèi)著名的名勝古跡，2006年被列入第六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就是這樣一處風(fēng)光綺麗鐘靈毓秀的風(fēng)景名勝，在中唐以前卻籍籍無名，人跡罕至。無數(shù)億年的苦苦等待，他們終于翩然而至！公元818年，詩壇絕代天驕白居易由江州司馬調(diào)任忠州刺史，同弟弟白行簡一起自九江溯江而上，路過夷陵。仿佛是上天的安排，恰逢好友元稹由通州司馬調(diào)任虢州長史順江而下在夷陵偶遇?；蛟S是夷陵風(fēng)光太過旖旎，抑或是三峽兇險山水至此而平的靈性直擊人心，讓詩人們感同身受，三人在暢游峽江之后興致依然不減，一次偶然興起的尋幽探險，讓這個“養(yǎng)在深閨人未識”的無名山洞竟然“一朝聞名天下知”：“斯境勝絕，天地間其有幾乎？如之何府通津繇，歲代寂寥委置，罕有到者乎？”“又以吾三人始游，故目為‘三游洞’?！保ò拙右住度味葱颉罚拇恕叭味础北悴辉偈且粋€普通的美麗景點，詩人賦予它以靈魂和生命。

▲三游洞石刻 攝影：胡傳才

白居易留下傳世名篇《三游洞賦》走了，但三游洞卻一飛沖天，從此名揚天下。無論為官或游歷，凡經(jīng)由夷陵，三游洞必然成為朝圣之地。宋代文壇泰斗歐陽修來了，雖然因貶謫此地而心情郁悶，但夷陵風(fēng)物和三游洞風(fēng)光卻撫慰他失落的心靈，讓他徹悟悲喜人生，《峽州至喜亭記》便是他頓悟人生的產(chǎn)物?！皬]陵事業(yè)起夷陵”，是夷陵、是三游洞成就了歐陽修的不朽功績。

其后，絡(luò)繹不絕到三游洞朝圣的隊伍中，又迎來了堪與白居易、白行簡、元稹之“前三游”媲美的豪華組合：蘇洵、蘇軾和蘇轍，史稱“后三游”。如果說“前三游”是一群風(fēng)華絕代的遷客騷人；那么“后三游”則可以稱為春風(fēng)得意的蜀中才子。嘉祐四年（1059），守母喪期滿的蘇軾兄弟與父親一道沿江而下赴京，途經(jīng)夷陵，三人慕名至三游洞一游，并各自賦詩以記其事。從蘇軾《題三游洞石壁》“凍雨霏霏半成雪，游人屨凍蒼苔滑。不辭攜被巖底眠，洞口云深夜無月”的敘述中可知，這個夜晚，父子三人是在洞中度過的。在雨雪霏霏的深夜，在云霧繚繞的山中，體味夷陵大自然的神奇美妙，或許也只有“坡仙”這樣的天人才做得出這種浪漫脫俗的瘋狂舉動。弟弟蘇轍的同題詩云：“昔年有遷客，攜手醉嵌巖。去我歲已百，游人忽復(fù)三?！睂ⅰ扒叭巍焙汀昂笕巍辈煌瑫r間而同一空間的兩次暢游畫面疊加到一起，讓兩次看似平凡的游玩陡然增添了歷史的厚重感，也拉近了讀者和古代詩人的時間距離。

▲立于三游洞山上的至喜亭 攝影：趙紅繼

一般人都了解“前三游”“后三游”，卻很少有人知道還有所謂“續(xù)三游”的故事。距“三蘇”游三游洞36年后，又一位與蘇軾齊名的著名詩人黃庭堅在赴貶所涪州途中路過夷陵，攜家人朋友一起游覽三游洞。如今洞中內(nèi)室后壁依然保存有黃庭堅題壁石刻“黃大臨、弟庭堅、辛紘、大方，紹圣二年三月辛亥來游”真跡，后人因之謂黃大臨、黃庭堅、辛紘為“續(xù)三游”。

與“前三游”“后三游”眾多人物僅到此“一”游相比，黃庭堅可謂對三游洞情有獨鐘，之后他又兩次重游故地：一是元符三年（1100）春奉詔自四川宜賓至江陵，途經(jīng)宜昌，重游三游洞，并在洞外一塊石頭上寫下“觀辛亥舊題，如夢中事也”十個大字；同年七月，在江陵候命停留期間，應(yīng)三游洞道士唐履之請，第三次游覽夷陵三游洞，不僅親自書寫了白居易的《三游洞序》，而且為之作《跋自書樂天三游洞序》，其中有云：“……觀其言行，藹然君子也，余往來三游洞下，未嘗不想其人。門人唐履因請書樂天《序》刻之夷陵。何賓聞之，欣然買石具其費，遂與之?！被蛟S因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遭遇，使其對白居易心有戚戚焉，從而愛屋及烏，對三游洞便多了幾分深情。

在眾多三游洞的旅行者中，南宋第一詩人陸游自然不能“缺席”。孝宗乾道五年（1170）末，他由山陰（今浙江紹興）赴任夔州（今重慶奉節(jié)一帶）通判，途中經(jīng)過夷陵，曾專程到三游洞尋幽覽勝，并寫下《系舟下牢溪，游三游洞二十八韻》，詩歌盡情展現(xiàn)峽州的崢嶸奇險，刻畫三游洞的地理人文之美:

巴、蜀、荊、楚之間，奇哉有此！

元、白、蘇、黃而后，游者為誰？

▲西陵畫卷 攝影：黎明

經(jīng)過唐宋文學(xué)大咖們生花妙筆的傳揚，三游洞聲名遠播。明清時期一撥又一撥遷客騷人、守邦官宦、雅士隱者來此尋幽訪勝，追尋先賢遺跡，感受靈性山水。桐城派鼻祖劉大櫆來了，一篇《游三游洞記》寫盡自然盛衰和人間顯晦；治疆名吏張聯(lián)桂來了，做荊宜施道員時，曾寫下“夷陵西上二十里，層巒疊嶂摩天起。掛帆飛渡南津關(guān)，三游在望心先喜”（《三游洞題詩》）的優(yōu)美詞章；抗日名將馮玉祥將軍來了，面對日軍飛機反復(fù)轟炸宜昌城、軍民死傷逾千人的慘狀，馮將軍在三游洞壁揮毫寫下“是誰殺害了我們同胞的父母和兄弟”，以此表達對日寇的切齒痛恨?，F(xiàn)當代則有更多的名人、作家慕名前來：馮其庸、吳世昌、馮牧、馬萬祺、姚雪垠……他們不僅是為了一睹三游洞的芳容，更重要的是薪火相傳，使其爝火不息。

三游洞如同一位睿智的長者，以其獨特的魅力，留住了千年文人的腳步。三游洞的盛名，不僅來自于它的奇險和幽美，更來自于歷代文化名人在這里留下的游歷行蹤與文化積淀。正如清代詩人龔紹仁所說:“夷陵有夷山，夷山多名洞。三游最著名，喧傳自唐宋?！笔翘扑我詠淼拿矣痴樟巳味吹妮x光。千余年來，文人墨客絡(luò)繹不絕，流傳下來的歷代詠贊三游洞詩文達百余首，石刻碑刻60余件。

▲三游洞景區(qū)內(nèi)的張飛擂鼓臺 圖源：圖蟲創(chuàng)意

三游洞，宇宙間一處方寸之地，卻有著獨特的自然美和悠久的歷史，它是宜昌的文化名片，是宜昌詩城的靈山圣府！

荊門山：楚之西塞

從三游洞乘船順流而下十多公里，站立船頭放眼望去，但見江南夾岸峭壁千尋，崢嶸突兀，狀如虎齒，構(gòu)成萬般奇景妙圖，這就是有“川鄂咽喉”之稱的荊門山，史稱“全楚西塞第一關(guān)”。

“群山萬壑赴荊門，生長明妃尚有村?！保ǘ鸥Α对亼压袍E》）荊門山是巴山群峰的余脈，也是長江出三峽之后最為險要的地方，江水過此便到達開闊平坦的江漢平原了。初唐陳子昂的“巴國山川盡，荊門煙霧開”形象地記錄了荊門山的地理形勝；而盛唐李白也曾寫過一首《渡荊門送別》詩，極度渲染這種意境和氣勢：“渡遠荊門外，來從楚國游。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月下飛天鏡，云生結(jié)海樓。仍憐故鄉(xiāng)水，千里送行舟?！?strong>與三峽的雄奇壯麗截然不同，荊門山不僅是三峽連綿眾山的總收束和長江從激流險灘到緩慢平流的分割線，而且它還聯(lián)結(jié)著詩人的故鄉(xiāng)情緣，是游子魂夢縈繞的地方。

▲湖北荊門航拍 圖源：圖蟲創(chuàng)意

荊門山由盤亙雄踞的十二碚所組成，其下有銀潢倒泄的虎牙險灘，南邊與五龍山的群峰接壤，北邊和著名的虎牙山隔江相峙。古代舟行至此，先避虎牙山而南，復(fù)避荊門山而北，江流湍急，懸若千丈，非乘風(fēng)奮楫，舟莫能進。晉代作家郭璞《江賦》曾經(jīng)這樣描寫荊門之險：“虎牙磔豎以屹碎，荊門闕竦而磐礴?！北蔽横B道元《水經(jīng)注·江水》則說：“江水又東，歷荊門虎牙之間，荊門在南，上合下開，暗徹南山，有門象；虎牙在北，石壁色紅，間有白文，類牙形，并以物象受名。此二山，楚之西塞也?！毙蜗笊鷦拥孛枥L了荊門山與虎牙山的地形地貌，向人們展示了“西塞第一關(guān)”的超凡氣質(zhì)。

荊門山以地理位置險要而著稱，是萬里長江由楚入蜀的咽喉之地。蘇軾在《夷陵縣歐陽永叔至喜堂》中有“夷陵雖小邑，自古控荊吳。形勝今無用，英雄久已無”的詩句。因江山險固，歷代統(tǒng)治者曾在荊門山上筑城據(jù)守，成為“上收蜀道三千之雄，下鎖夷陵一方之局”的楚西南屏障。戰(zhàn)國以來，荊門山一帶發(fā)生的戰(zhàn)爭不計其數(shù)，僅數(shù)萬人以上軍隊的大規(guī)模戰(zhàn)爭便至少有七次以上，秦楚荊門之戰(zhàn)、公孫述浮橋拒漢兵、陸遜火燒連營的夷陵之戰(zhàn)、梁陳安蜀城之戰(zhàn)等著名戰(zhàn)事都發(fā)生在這里。

據(jù)《戰(zhàn)國策》記載，公元前278年，秦將白起率領(lǐng)十萬大軍攻打楚國，西擊夷陵西塞，楚軍被打敗逃至西陵山中。秦軍為防楚軍偷襲，用火將西塞軍營和民宅盡數(shù)化為灰燼。中唐詩人劉禹錫曾作詩《松滋渡望峽中》以十分精練的語言和豐富的聯(lián)想將景物與歷史故事、神話傳說融合在一起。其中“夷陵土黑有秦灰”便是對白起火燒夷陵事件的概括描寫。這是有史以來在荊門山一帶發(fā)生而第一次載入史冊的大規(guī)模戰(zhàn)爭，從此拉開了夷陵歷史上綿延不斷的戰(zhàn)爭序幕。

《后漢書》載，建武九年（33），割據(jù)稱帝的公孫述為阻止劉秀漢軍入川，派遣田戎、任滿等率兵數(shù)萬下江關(guān)，在楚西塞安營扎寨，據(jù)守荊門、虎牙二山，“橫江水起橋浮關(guān)樓，立攢柱以絕水道，結(jié)營跨山以守陸路?！眱赡旰筢韽慕蜞l(xiāng)發(fā)兵六萬，率戰(zhàn)船直沖浮橋，縱火燒毀鐵索浮橋，打敗了公孫述。清人宋兆元曾以“西塞浮橋斷，公孫霸業(yè)沉”的詩句對此深表惋惜之情。

人們更為熟悉的是三國時期在此發(fā)生的數(shù)次戰(zhàn)爭。公元222年，曾經(jīng)的盟友反目為敵，劉備為報關(guān)羽被殺之仇，揮兵東征東吳，在夷陵被陸遜火燒連營七百里，致使蜀主敗歸白帝城，最終抑郁身亡；晉太康元年（280），晉將王濬帥水陸大軍順江而下攻打吳國，吳夷陵守軍在荊門等險要處暗設(shè)攔江鐵鎖阻擋船隊，王濬使用火炬燒之，終于攻克荊門城，直搗金陵，從此三國歸晉，結(jié)束了三國鼎立的局勢。劉禹錫的《西塞山懷古》所描寫的正是這一歷史進程，“千尋鐵鎖沉江底”正是對荊門之戰(zhàn)的形象概括。

戰(zhàn)爭與和平構(gòu)成人類生活的主旋律，中外歷史概莫能外。有多少豪杰在這里功成名就，又有多少英雄夢斷于此！古今詩人作家在此留下無數(shù)詩文，感嘆興亡，抒發(fā)“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的悲哀。作為楚之西塞的荊門山雖然不能開口說話，但它至今依然挺立在長江岸邊，守護著夷陵百姓的家園，悲傷著夷陵過去的辛酸，祝福著現(xiàn)在的成就和未來的輝煌。

▲湖北荊門漳河自然風(fēng)光 圖源：圖蟲創(chuàng)意

武落鐘離山：巴人搖籃

來宜昌旅游的朋友，少不得要去長陽清江看看。作為5A景區(qū)，清江吸引人的地方，當然少不了被譽為“八百里清江美如畫，三百里畫廊在長陽”的如畫美景，其境內(nèi)峰巒如聚山河表里，數(shù)百島嶼星羅棋布，如黛江水煙波浩渺。這是東方的多瑙河，她有著長江三峽的雄奇，桂林漓江的清幽，杭州西湖的秀美。她如同母親一般養(yǎng)育巴國子民，陶冶土家人的性格。

然而，清江吸引人的遠不止這些。它的著名更在于清江岸邊的一座山——武落鐘離山，以及生于此山的巴人首領(lǐng)——廩君巴務(wù)相。就山而言，它不是一座普通的山，而是土家族祖先——古代巴人的故里，是孕育出湘、鄂、川、黔等地土家族人的一座圣山，每年不同季節(jié)來此尋根祭祖者絡(luò)繹不絕。

關(guān)于巴人的源流，一直有很多說法?？梢钥隙ǖ氖?，巴人是伏羲的支系?！堵鍟吩唬骸叭嘶适汲?，繼地皇之后，兄弟九人分理九州，為九囿，人皇居中州，制八輔。華陽之壤，梁岷之域，是其一囿，囿中之國則巴、蜀矣?！保ā度A陽國志·巴志》）地皇時，巴、蜀就已存在。生活在清江流域武落鐘離山一帶、由巴氏之子巴務(wù)相擔任首領(lǐng)的“廩君巴人”，是古代巴人中的一支。關(guān)于“廩君巴人”，歷代史書頗有一些記載，但大多語焉不詳，或互相矛盾。相比之下，南朝宋著名史學(xué)家范曄的《后漢書·南蠻西南夷列傳》所記錄的有關(guān)巴氏子務(wù)相率五姓族民開疆拓土、稱君夷城的傳奇故事得到比較廣泛的認可：

巴郡南郡蠻，本有五姓：巴氏，樊氏，瞫氏，相氏，鄭氏。皆出于武落鐘離山。其山有赤黑二穴，巴氏之子生于赤穴，四姓之子皆生黑穴。未有君長，俱事鬼神，乃共擲劍于石穴，約能中者，奉以為君。巴氏子務(wù)相乃獨中之，眾皆嘆。又令各乘土船，約能浮者，當以為君。余姓悉沉，唯務(wù)相獨浮。因共立之，是為廩君。乃乘土船，從夷水至鹽陽。鹽水有神女，謂廩君曰：“此地廣大，魚鹽所出，愿留共居。”廩君不許。鹽神暮輒來取宿，旦即化為蟲，與諸蟲群飛，掩蔽日光，天地晦冥。積十余日，廩君思（伺）其便，因射殺之，天乃開明。廩君于是君乎夷城，四姓皆臣之。廩君死，魂魄世為白虎。巴氏以虎飲人血，遂以人祠焉。

這段文字詳細地記錄了廩君如何成為巴族首領(lǐng)，帶領(lǐng)巴人開疆拓土，在香爐石附近建立夷城，統(tǒng)一清江流域的過程。清江流域這支巴人之所以能夠發(fā)展與壯大，與其所處地域豐富的鹽礦等資源關(guān)系甚大。廩君在與其他四大姓氏的競爭中獲得勝利成為首領(lǐng)之后，便開始帶領(lǐng)巴人四處遷移，拓展生存空間，途中遇到美麗多情的鹽水女神，鹽神對廩君一見鐘情，并心甘情愿將本族擁有的重要資源——鹽礦作為嫁妝獻給廩君，以結(jié)秦晉之好。廩君為了部族的發(fā)展，不僅拒絕了她，而且還尋找機會，射殺了鹽水女神。鹽神為愛而獻出生命，廩君則為巴人的生存獻出愛情，這一結(jié)局，讓后世之人感嘆唏噓。

廩君一生帶領(lǐng)族人東征西討，為建立巴國鞠躬盡瘁，據(jù)說其死后魂魄化為白虎。長陽縣漁峽口鎮(zhèn)現(xiàn)今還保存完整的白虎隴。傳說就是埋葬廩君之處。由于廩君死而化身白虎，巴人后裔的土家族人形成了崇拜白虎的習(xí)俗，他們以白虎作為本民族的圖騰和家族保護神。

▲武落鐘離山 攝影：吳曉陽

現(xiàn)今武落鐘離山還有許多關(guān)于廩君的文化遺存，如白虎亭、向王廟、德濟亭、赤黑二穴、石神臺等。

白虎崇拜至今仍影響著土家人的日常生活。許多土家人的神龕上，常年供奉一只木雕白虎。除宗教式的虔誠敬祭外，土家人日常生活和民俗文化中，也隨處可見白虎的印跡：結(jié)婚時，男方正堂的大方桌上要鋪虎毯，象征祭祀虎祖；土家族著名的民間舞蹈“撒爾嗬”中，有“虎抱頭”“猛虎下山”等舞蹈動作，意為以虎的雄健來驅(qū)惡除邪，希冀得到平安幸福。清江流域民諺有“三夢白虎當堂坐，當堂坐的是家神”“白虎當堂坐，無災(zāi)又無禍”，這些都成為土家族人紀念先祖、崇拜白虎神的最佳印記。在清江流域，人們一直把老虎稱為“老巴子”。

清江畫廊風(fēng)光 攝影：趙紅繼（豎圖請橫屏觀看）

三游洞、荊門山、武落鐘離山，猶如皇冠上三顆璀璨的明珠，串聯(lián)起夷陵華麗精美、厚重鮮明的傳統(tǒng)文化，呈現(xiàn)出宜昌奇峰險灘、光怪陸離的自然風(fēng)光。穿越悠長深邃的時空，透過云霧繚繞的帷幕，廩君從武落鐘離山向我們走來，我們似乎能夠感受到這位祖先脈搏的跳動，看到他率領(lǐng)巴人一路篳路藍縷、開拓疆域的艱辛；軍人從荊門山的戰(zhàn)火硝煙中向我們走來，是他們用血肉之軀保衛(wèi)著民眾的安康和幸福，成就了國家的和平和統(tǒng)一；詩人從三游洞向我們走來，他們用自己如椽巨筆將夷陵的絕美風(fēng)光呈現(xiàn)給世人，將夷陵的動人故事傳揚到更遠的地方。夷陵的山，夷陵的水，夷陵的山水實在美，感謝所有為夷陵文化增添光彩的先人、軍人、詩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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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足三峽，關(guān)注人類家園

報道河流地理與水文化

責(zé)編：王旭輝

美編：程曉新

校對：段海英

審核：任 紅

來源：《中國三峽》雜志 2021年第8期 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