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冬天特別冷，尤其是風，從宮墻縫隙里鉆進來，直往骨頭里灌。

那天，司馬昭照例在府邸里接見屬官，桌上擺著幾封剛送來的書信，其中一張紙上只寫了四個字。

“樂不思蜀。”

沒人敢多說一句話。

空氣里有點沉。

司馬昭盯著那紙條看了很久，最后沒說什么，只是把那紙折起來，收進了袖子里。

這事兒看起來很平常。

可誰也沒想到，這四個字，成了劉禪一生中最沉的一筆。

這事得從頭說起。

263年，蜀漢滅了。

那時候，劉禪三十出頭，正是壯年。

可他已經(jīng)是個被架空的皇帝，政務全由姜維打理，朝堂上的話他說的少，聽得多。

對于一個年輕皇帝來說，他并不懶，也不是那種徹底糊涂的人——只是生在了一個已經(jīng)走向盡頭的國家。

那年冬天，魏將鄧艾繞過正面防線，從陰平小道突破，兵臨成都城下。

劉禪聽說城門已破，身邊大臣跪了一地，勸他投降，說“百姓不能再死了”。

他沒猶豫太久，脫下帝袍，換上便衣，帶著家眷出城投降。

說實話，那一刻他做的決定，并不比任何一場戰(zhàn)斗容易。

他被送到洛陽，住進魏國安排的一處宅邸，不小，帶院子，還能見見舊臣，偶爾參加宴會。

名義上是“安置”，其實就是軟禁。

監(jiān)視他的人不多，但足夠了。

每天吃什么，跟誰說話，寫什么，魏國朝廷都心里有數(shù)。

他不吵不鬧，也沒提“復國”兩個字。

可司馬昭心里清楚，劉禪雖然看著懦弱，骨子里有東西。

有一次，魏國設宴，為了試探，故意派人問他：“陛下在洛陽，是否思念蜀地？”

劉禪起身，執(zhí)杯而笑，說：“此間樂，不思蜀也。”

話一出，魏國群臣有人笑，有人皺眉。

姜維的舊部聽了這話，臉都青了。

可是劉禪沒改口，只是低頭繼續(xù)飲酒，像什么都沒發(fā)生。

沒過幾日，他寫了那四個字：樂不思蜀。

司馬昭拿到字條，第一反應是輕蔑。

他以為這不過是亡國之君在自我麻醉。

可后來有人提醒他：這四個字倒著讀，是“蜀思不樂”。

這什么意思？不是說“我在洛陽很快樂”，而是“我在想蜀地，心里不快樂”。

這就不是投降者的順從，而是隱含一種堅持。

司馬昭沉默了很久。

他知道，如果這是劉禪的真意，那他就不能殺他。

因為這四個字看似無害，可一旦傳出去，蜀地百姓可能會覺得劉禪還沒放棄，舊部可能會以他為旗幟，甚至有心人可能會以此為借口，掀起新一輪動蕩。

那會兒的蜀地，剛剛平定，軍政還沒完全穩(wěn)住。

司馬昭清楚，南方不是那么容易收服的地方。

更何況，漢室血脈這東西，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

殺一個降帝，說出去難聽，朝廷上的老臣未必全支持。

所以他沒動劉禪。

后來幾年，劉禪在宅邸里過得很安靜。

他不寫詩，不議政，也不多說話。

偶爾有舊臣來探，他也只是坐著聽。

再沒人聽他說過“蜀”這個字。

他做得很干凈。

可正因為干凈，才讓人一直放不下心。

有一回，司馬昭私下問熟人：“你說他是真的不思蜀，還是在等機會？”

對方低頭，答不上來。

劉禪活到了公元271年，在洛陽病逝。

沒有風波，沒有干擾。

他走的時候，魏國已經(jīng)穩(wěn)了，司馬昭也不在了。

蜀地再沒人鬧事。

他的幾個兒子也都順利“魏化”，沒有留下什么政治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