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冬天，陜西那地方冷得邪乎，北風呼呼地往破窗戶縫里灌。

就在這么個死寂的晚上，一個在這黃土地上刨了三十年食兒的老太婆，突然像是回光返照似的，從炕上坐了起來。

她沒看圍在身邊哭成一團的八個兒女，就把那個老實巴交了一輩子的丈夫叫到跟前，顫顫巍巍地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泛黃的信封。

老漢正抹眼淚呢，老太婆一句話差點讓他把魂兒嚇飛了：“孩兒他爹，我對不起你，騙了你三十年。

我不叫啥農(nóng)村婦女，我叫張春蓮，以前是國民黨軍統(tǒng)局的特務。”

這話一出，屋里的空氣都凝固了。

老漢看著手里那幾張寫滿鬼畫符一樣代號的紙片，腦瓜子嗡嗡的。

直到張春蓮咽下最后一口氣，這個驚天秘密才像個遲到的深水炸彈，把這個平靜的小村莊炸得人仰馬翻。

但這事兒吧，要是細琢磨，還真不是個簡單的諜戰(zhàn)故事。

咱得把時間條往回拉，看看那個把人逼成鬼的舊社會。

張春蓮這輩子，其實就是個大寫的“慘”字。

她老家在浙江，本來該是江南水鄉(xiāng)的小家碧玉，可那年頭兵荒馬亂的，老百姓活得連條狗都不如。

家里窮得揭不開鍋，爹媽為了活命，流著淚把她賣給地主當了小妾。

說是小妾，其實就是個不用給工錢的丫鬟，白天干臟活，晚上還得受大老婆和姨太太們的窩囊氣。

那時候她就咬牙發(fā)誓：只要能逃出這個火坑，干啥都行。

大概是1940年左右，日本人打進來了，世道更亂了。

地主家怕事兒，開始趕人，張春蓮趁亂揣著幾塊碎銀子跑了出來。

一路流浪到西安，為了吃口飽飯，她那是拼了命地讀書、找活路。

也就是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她碰上了那個改變她命運，也毀了她一生的男人——毛人鳳。

那時候戴笠正滿世界招兵買馬，毛人鳳作為心腹，專門負責物色“人才”。

他在西安警官學校一眼就相中了張春蓮。

為啥？

這姑娘長得漂亮不說，身上還有股子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狠勁兒。

張春蓮當時太年輕，以為抓住了救命稻草，能報效國家，誰知道是一腳踩進了閻王殿。

特訓那會兒，毛人鳳對她是噓寒問暖，那種溫情對于一個受盡冷眼的苦命人來說，殺傷力太大了。

兩人很快就搞到了一起，張春蓮那是死心塌地。

可特務窩里哪有真感情？

隨著張春蓮業(yè)務越來越熟練，毛人鳳轉(zhuǎn)手就把她送給了戴笠。

在軍統(tǒng)那種地方，女人和下屬，說白了就是籌碼。

張春蓮心里苦啊，但那是身不由己，只能硬著頭皮干。

別說，她還真是吃這碗飯的料。

說白了，再厲害的特工，在權力的棋盤上也就是個隨時能丟的卒子，用得順手時是把刀，鈍了就是個廢鐵。

好景不長，1946年戴笠飛機撞山死了。

軍統(tǒng)這攤子事兒又回到了毛人鳳手里。

按理說舊情人上位，張春蓮該有好日子過了吧？

錯。

毛人鳳這人疑心病重得嚇人，他覺得張春蓮跟戴笠?guī)啄辏隙ㄖ啦簧俸诹?，甚至可能是戴笠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

于是，各種送死的任務都往張春蓮頭上堆。

但這女人命硬，硬是一次次死里逃生。

真正讓人絕望的是1949年。

國民黨那是兵敗如山倒，當官的都在搶去臺灣的機票。

張春蓮收拾好東西，滿心歡喜等著跟老情人一起走。

結(jié)果毛人鳳冷冰冰地甩給她一句：“組織需要你留下來潛伏，這是最高機密。

你放心，頂多兩年，我一定派人來接你?！?/strong>

這鬼話現(xiàn)在的我們一聽就知道是忽悠，也就是現(xiàn)代版的“職場PUA”，但在當時那個亂糟糟的碼頭，那是張春蓮唯一的指望。

她信了，傻乎乎地跑到陜西農(nóng)村，脫下旗袍換上粗布衣服，嫁給了一個大字不識的農(nóng)民掩護身份。

頭幾年，她天天往村口跑，盼著那所謂的“組織”來接人。

這一盼，就是三十年。

日子一天天過去，張春蓮看著新中國越變越好，身邊的農(nóng)民雖然日子緊巴，但活得有尊嚴。

她心里那座信仰的大廈算是徹底塌了。

她慢慢明白過來，自己前半生所謂的“奮斗”，不過是助紂為虐；而那個滿嘴“忠誠”的組織，壓根就沒把她當人看。

反倒是這個貧窮的家，這個笨手笨腳卻知冷知熱的農(nóng)民丈夫，給了她這輩子唯一的安穩(wěn)。

她連生了8個孩子，讓自己徹底扎根在黃土地里，用母愛去洗刷手上的舊賬。

直到1983年那一夜，她才敢吐露真相。

當?shù)毓膊榈猛氈?，最后結(jié)論也很客觀：張春蓮雖然是軍統(tǒng)特務，但潛伏期間沒干過壞事，沒害過百姓，反而是老老實實當了一輩子農(nóng)民，養(yǎng)大了八個娃。

政府也就沒追究，給了她一個清白的晚年評價。

曾經(jīng)想當叱咤風云的英雄，最后發(fā)現(xiàn)當個踏踏實實的老百姓，才是這亂世里最大的福氣。

那個承諾“兩年后接你”的毛人鳳，早在臺灣病死了；而被他當垃圾扔掉的張春蓮，卻在大陸的農(nóng)村里，安安穩(wěn)穩(wěn)活到了壽終正寢。

參考資料：

薩蘇，《京城十案》，金城出版社，2008年。

陜西省公安廳檔案資料匯編，《隱蔽戰(zhàn)線紀實》，內(nèi)部刊印，1986年。

張鳴，《歷史的壞脾氣》，中國檔案出版社，200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