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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結(jié)婚當(dāng)晚,我獨自去了酒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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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



第七章 裂痕與暗礁

面試事件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很快被更大的水面吞沒,表面恢復(fù)平靜,但水下暗流,已然改道。

姜晚變得更加安靜,也更加“順從”。

她不再提起工作,不再試圖單獨外出太久。每天的生活規(guī)律得像設(shè)定好的程序:早起,早餐,送顧承嶼出門,然后待在別墅里,看書,插花,偶爾去顧老夫人那邊請安,或者由司機陪著去固定的幾家高端會所、畫廊,履行顧太太的社交義務(wù)。晚上,如果顧承嶼回來吃飯,她就安靜地作陪;如果他有應(yīng)酬,她就獨自用餐,然后早早回房。

她完美地扮演著顧太太的角色,溫婉,得體,不多言,不多事。別墅里的傭人私下議論,都說太太似乎想通了,變得沉穩(wěn)了許多。連顧老夫人都覺得她“終于有點樣子了”。

只有顧承嶼,偶爾會在她安靜垂眸時,捕捉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沉靜如冰湖的光芒。那光芒讓他隱隱覺得,這種“順從”之下,似乎潛藏著別的東西。但具體是什么,他又說不上來。她太安靜了,安靜得像失去了所有棱角。

他試圖用更直接的方式打破這種令他有些莫名不悅的平靜。

一天晚上,他回來得早,推開臥室門時,姜晚正坐在窗邊的沙發(fā)上看書,柔和的燈光勾勒出她沉靜的側(cè)影。她穿著絲質(zhì)睡袍,長發(fā)松散地披在肩頭,卸了妝的臉龐在燈光下顯得格外素凈,甚至有些脆弱。

顧承嶼腳步頓住,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不可否認(rèn),她是美麗的,即使此刻這種沒有攻擊性的、近乎空洞的美麗,也依舊吸引人。

他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姜晚似乎才察覺到他的存在,抬眼看了他一眼,沒什么表情,又低下頭繼續(xù)看書。

“在看什么?”顧承嶼問,語氣比平時隨意一些。

姜晚將書的封面翻過來給他看了一眼,是一本關(guān)于古典園林藝術(shù)的外文專著。

“有興趣?”顧承嶼有些意外。

“隨便看看?!苯砗仙蠒?,語氣平淡,“打發(fā)時間?!?/p>

顧承嶼伸手,握住了她放在書頁上的手。她的手很涼,微微顫了一下,但沒有抽走。

“明天晚上有個慈善拍賣會,你陪我一起去?!彼f,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她光滑的手背,“有幾件不錯的珠寶,你可以看看。”

這是示好,也是試探。物質(zhì)上的給予,是他習(xí)慣的、也是他認(rèn)為最有效的安撫和掌控方式。

姜晚抬起眼,看向他。她的眼神很清澈,映著燈光,卻依舊沒什么溫度。

“好?!彼龖?yīng)道,聲音輕軟,聽不出情緒。

顧承嶼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那兩片沒什么血色的唇瓣微微抿著。鬼使神差地,他低頭吻了上去。

這是一個不帶多少情欲的吻,更像是一種宣告所有權(quán)的標(biāo)記。他的氣息籠罩下來,清冽,強勢。

姜晚的身體瞬間僵硬,手指猛地收緊,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但她沒有推開他,甚至連眼睛都沒有閉上,只是木然地承受著,任由他的唇在她唇上輾轉(zhuǎn),直到他滿意地退開。

顧承嶼看著她依舊平靜無波的眼眸,心里那點莫名的煩躁又升騰起來。她的順從太徹底了,徹底得讓他覺得……索然無味。

“早點休息?!彼砷_她,站起身,走向浴室。

姜晚坐在原地,抬手,用手背狠狠擦過自己的嘴唇,直到那片皮膚泛起刺痛的紅。然后,她重新拿起那本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了。指尖冰涼,微微顫抖。

慈善拍賣會如期舉行。地點在市中心最豪華的酒店宴會廳,名流云集,衣香鬢影。

姜晚挽著顧承嶼的手臂出現(xiàn)時,吸引了全場目光。她穿著一襲月白色露肩長裙,配著顧承嶼讓人送來的鉆石項鏈和耳環(huán),妝容精致,神色恬淡,站在英俊矜貴的顧承嶼身邊,儼然一對璧人。

顧承嶼似乎很滿意她帶來的這種“效果”,與人寒暄時,嘴角難得地帶了絲極淡的笑意。他偶爾會側(cè)頭與她低語,姿態(tài)親昵,引得旁人艷羨。

姜晚始終保持著得體的微笑,應(yīng)答得體,扮演著完美女伴的角色。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鉆石項鏈壓在鎖骨上,冰涼堅硬,像一道無形的枷鎖。

拍賣環(huán)節(jié),顧承嶼果然拍下了一串品相極佳的珍珠項鏈,轉(zhuǎn)頭就讓人送到了姜晚面前。

“試試。”他示意。

周圍傳來低低的贊嘆和羨慕聲。

姜晚看著那串光澤溫潤的珍珠,在拍賣廳璀璨的燈光下,流轉(zhuǎn)著昂貴卻冰冷的光。她伸出手,指尖觸碰到珍珠圓潤的表面,涼的。

“很漂亮?!彼p聲說,卻沒有立刻戴上,只是讓侍者收了起來。

顧承嶼看了她一眼,沒說什么。

拍賣會后的酒會,觥籌交錯。顧承嶼被人圍住談事情,姜晚尋了個相對安靜的角落,端了杯香檳,慢慢啜飲。

“顧太太?!币粋€有些耳熟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姜晚轉(zhuǎn)頭,看到一位打扮入時的中年女士,是某家時尚雜志的主編,姓周,在之前的社交場合見過幾次。

“周主編?!苯砦⑽㈩h首。

周主編笑容熱情,目光在姜晚身上轉(zhuǎn)了一圈,壓低聲音道:“顧太太今天真是光彩照人。顧總對您可真上心,那串珍珠,可是今晚的亮點?!?/p>

姜晚笑了笑,沒接話。

周主編湊近了些,語氣更加熟稔:“說起來,前幾天我們雜志想做一期關(guān)于成功女性平衡家庭與事業(yè)的專題,我還想著能不能邀請顧太太您呢。聽說您婚前在咨詢行業(yè)也是佼佼者,婚后如果能分享一些心得,肯定很有看點。”

姜晚端著酒杯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又是工作。這些試探,像是無孔不入的風(fēng)。

“周主編說笑了?!彼Z氣依舊溫和,帶著恰到好處的自謙,“我哪有什么心得?,F(xiàn)在只是在家照顧先生和長輩,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p>

“哎呀,顧太太太謙虛了。”周主編顯然不信,“像您這樣有才華的女性,只待在家里太可惜了。顧總也是開明的人,想必不會反對您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吧?”

姜晚垂下眼簾,看著杯中金黃色的液體,氣泡細(xì)密地上升,然后破碎。

“他……不太喜歡我太忙?!彼p聲說,語氣里帶上一絲恰到好處的、無奈又溫順的意味。

周主編愣了一下,隨即露出恍然又略帶惋惜的表情,拍了拍姜晚的手背:“理解,理解。顧總事業(yè)忙,肯定是希望太太多顧家。不過您還年輕,以后機會多的是?!?/p>

又寒暄了幾句,周主編識趣地走開了。

姜晚站在原地,將杯中剩下的香檳一飲而盡。冰冷的液體滑入喉嚨,帶來一陣短暫的刺痛感。

剛才那番對話,半真半假。顧承嶼豈止是“不太喜歡”,他是明令禁止。而她,也正好利用這種“禁止”,在外人面前,微妙地塑造著一個被丈夫“愛護”乃至“限制”的、乖巧妻子的形象。

這或許,也是一種無聲的反抗。用順從的姿態(tài),將他不近人情的控制,暴露在世人面前。只是,看客們大多只會羨慕她“嫁得好”,丈夫“緊張她”,誰會去深想這背后的冰冷與控制?

“一個人在這里?”顧承嶼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他不知何時擺脫了人群。

姜晚轉(zhuǎn)過身,臉上已經(jīng)重新掛上得體的微笑:“有點悶,出來透透氣?!?/p>

顧承嶼走到她身邊,順著她的目光看向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累了?差不多可以走了?!?/p>

回去的車上,顧承嶼似乎心情不錯,松了松領(lǐng)帶,隨口問道:“剛才和周主編聊了什么?”

姜晚心中微凜,面上卻不動聲色:“沒什么,她夸項鏈漂亮,又問了些無關(guān)緊要的?!?/p>

“嗯?!鳖櫝袔Z應(yīng)了一聲,沒再追問,閉目養(yǎng)神。

姜晚悄悄松了口氣,看向窗外。霓虹燈的光影飛速掠過她的臉,明明滅滅。

她忽然想起剛才周主編那句“以后機會多的是”。

以后?

她的以后,會是什么樣子?永遠(yuǎn)困在這座用金錢和權(quán)力堆砌的宮殿里,戴著華美的鐐銬,扮演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直到容顏老去,價值耗盡?

不。

她輕輕握緊了手指。

不能這樣。

一定要找到出路。哪怕那條路,布滿荊棘,需要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

車子平穩(wěn)地駛?cè)腩櫿?/p>

這一夜,依舊同床異夢。

但姜晚知道,有些念頭一旦生根,就會瘋狂滋長。表面的平靜,再也掩蓋不住內(nèi)里日益擴大的裂痕。

裂痕之下,是看不見的暗礁,隨時可能將這場本就岌岌可危的婚姻之船,撞得粉碎。

而她,或許已經(jīng)悄悄站在了船舷邊,計算著跳入冰冷海水、獨自求生的時機與可能性。

代價是未知的深淵,但留在船上,注定是緩慢的沉沒。

第八章 舊影與寒鋒

日子在看似平靜的假象下,滑入深秋。

落葉鋪滿了顧宅的庭院,金黃與赭紅交織,在蕭瑟的風(fēng)中打著旋兒,有種繁華將盡的頹美。

姜晚的生活依舊規(guī)律,像上了發(fā)條的玩偶,精確地重復(fù)著每一天。只是她待在書房的時間越來越長,看的書也越來越雜,從藝術(shù)史到金融分析,從心理學(xué)到法律案例。她不再試圖向外投遞簡歷,而是利用顧家強大的信息網(wǎng)絡(luò)和資源(以顧太太的身份,她可以接觸到很多內(nèi)部資料和行業(yè)報告),如饑似渴地吸收著一切可能有用的知識。

她在學(xué)習(xí),以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專注。學(xué)習(xí)如何看懂復(fù)雜的財報,學(xué)習(xí)商業(yè)談判的要點,學(xué)習(xí)顧氏集團及其關(guān)聯(lián)企業(yè)的架構(gòu)與軟肋,甚至,悄悄研究起婚姻法和財產(chǎn)分割的案例。

她像一株在暗處默默扎根的植物,表面看不出生長,地下卻拼命延伸著根系,汲取著一切能觸及的養(yǎng)分,只為等待某個時機,或許能破土而出,或許,只是為了在風(fēng)暴來襲時,不至于被連根拔起。

顧承嶼對她的“好學(xué)”起初不以為意,只當(dāng)是她打發(fā)時間的另一種方式。他甚至讓人給她添置了不少書籍和專業(yè)的財經(jīng)期刊。只要她安分待在家里,不出去“惹事”,學(xué)些什么,他并不干涉。

直到一個周末的下午。

顧承嶼難得沒有應(yīng)酬,在書房處理一些文件。姜晚也在自己的小書房里,對著一份顧氏旗下一家子公司近三年的財報分析報告,眉頭微蹙,用筆在上面做著記號。

室內(nèi)暖氣很足,她只穿了件米白色的羊絨衫,長發(fā)松松挽起,露出白皙脆弱的脖頸,側(cè)臉在午后陽光的勾勒下,顯得沉靜而專注。

顧承嶼路過她書房門口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畫面。腳步不由頓住。

陽光,書本,垂眸沉思的女子。這一幕,毫無預(yù)兆地,擊中了他記憶深處某個塵封的角落。

很多年前,似乎也有過類似的場景。不是在這座冰冷豪華的別墅,而是在大學(xué)圖書館靠窗的位置。那個女孩也是這樣,專注地看著書,陽光在她睫毛上跳躍,周身有種與世隔絕的寧靜氣息。他曾被那種氣息吸引,駐足良久,甚至后來……

顧承嶼的眼神恍惚了一瞬,隨即迅速恢復(fù)清明,眉頭卻幾不可察地皺了起來。

怎么突然想起這些陳年舊事?

他甩開那點莫名的情緒波動,目光重新落在姜晚身上。此刻的她,與記憶中的影子重疊,卻又分明不同。那個女孩的眼神是清澈而充滿求知欲的,而姜晚的眼神,沉靜之下,似乎藏著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偶爾掠過一絲他看不懂的、冰冷的銳利。

她看的是什么?顧承嶼的目光落到她手中的文件上,封面上“啟明科技財務(wù)分析”的字樣讓他眼神微凝。

啟明科技是顧氏控股的一家高新技術(shù)企業(yè),近期正在籌劃新一輪融資,財報屬于內(nèi)部資料。

她怎么會有這個?還看得如此認(rèn)真?

顧承嶼沒有立刻出聲,只是站在門口,靜靜地觀察著。他發(fā)現(xiàn)姜晚并非隨意翻看,她手邊還攤著筆記,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分析要點和疑問,有些地方甚至用紅筆圈出,指向幾個關(guān)鍵的數(shù)據(jù)異常和關(guān)聯(lián)交易。

那種專注和敏銳,絕非一個“打發(fā)時間”的貴婦該有的狀態(tài)。

一絲警覺,混合著被觸及領(lǐng)域的不悅,悄然升起。

他推門走了進去。

腳步聲驚動了姜晚,她抬起頭,看到顧承嶼,眼中那一閃而過的銳利瞬間收斂,恢復(fù)成平日那種溫順的平靜。

“吵到你了?”顧承嶼走到她身邊,語氣聽不出情緒,目光掃過桌上的文件和筆記。

“沒有?!苯砗仙衔募?,將筆記也蓋住,動作自然,“隨便看看。你忙完了?”

“在看啟明的財報?”顧承嶼直接問道,手指點了點那份文件,“對這個感興趣?”

姜晚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卻不動聲色:“嗯,之前聽你提過這家公司技術(shù)前景不錯,有點好奇。正好看到書房有相關(guān)資料,就拿來翻翻。看得不太懂,只覺得數(shù)字很多?!?/p>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將好奇心和“看不懂”擺在明面,弱化了她的分析和意圖。

顧承嶼盯著她的眼睛,試圖從里面找出破綻。但姜晚的眼神坦然,甚至還帶著一點恰到好處的、面對復(fù)雜數(shù)據(jù)的懵懂。

或許,真的是他想多了?她只是太無聊了?

“這類內(nèi)部文件,以后不要隨便拿到這里看?!鳖櫝袔Z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涉及商業(yè)機密。書房有保險柜,重要的文件都會鎖起來。這份報告,我會讓林秘書收走?!?/p>

“好,是我疏忽了?!苯韽纳迫缌鞯攸c頭,將文件推到他面前,“不好意思。”

她的態(tài)度順從得無可挑剔。

顧承嶼拿起文件,又瞥了一眼她被蓋住的筆記本。“筆記上寫了什么?”

姜晚笑了笑,掀開筆記本,上面果然只是摘抄了一些財報的基本術(shù)語和概念,還有幾個幼稚的提問,比如“毛利率和凈利率有什么區(qū)別?”“研發(fā)費用資本化是什么意思?”,看起來確實像初學(xué)者的隨手記錄。

顧承嶼看了一眼,那點疑慮稍稍散去,但并未完全消失。他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晚上趙董家的宴會,別忘了。”他沒再追問筆記,轉(zhuǎn)而說道。

“我記得?!苯響?yīng)道。

顧承嶼拿著文件離開了。姜晚看著他消失在門口,臉上的笑容慢慢淡去,眼神重新變得沉靜而冰冷。

她重新翻開筆記本,在那些幼稚提問的下面,是另一頁用極淡鉛筆寫下的、更為深入的分析和猜測,關(guān)于啟明科技可能存在的關(guān)聯(lián)交易虛增利潤、核心技術(shù)專利的法律風(fēng)險,以及幾筆可疑的海外投資流向。

這些,才是她真正關(guān)注的東西。那些幼稚的提問,不過是刻意留下的煙霧彈。

顧承嶼的警覺,比她預(yù)想的來得要快??磥恚院笠有⌒牟判?。

她走到窗邊,看著窗外蕭瑟的庭院??萑~被風(fēng)卷起,打著旋兒,最終無力地落下。

力量懸殊的對抗,如同秋風(fēng)與落葉。她這片落葉,要想不被輕易碾碎,除了借勢,或許,還要更懂得隱藏自己的鋒芒,以及……尋找對方的軟肋。

顧承嶼看似無懈可擊,但他有顧氏集團,有龐大的商業(yè)帝國需要維系。這就是他最大的軟肋,也是她可能唯一能借力或攻擊的地方。

雖然,這無疑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fù)。

但坐以待斃,同樣是深淵。

傍晚,趙董家的宴會。依舊是衣香鬢影,交際應(yīng)酬。

姜晚挽著顧承嶼,周旋于賓客之間。她的話依然不多,但偶爾幾句點評或提問,總能恰到好處地落在關(guān)鍵處,顯出不俗的見識和敏銳,卻又不會過分張揚,引得幾位與顧家有生意往來的長輩頻頻點頭,私下對顧承嶼夸贊“娶了一位賢內(nèi)助”。

顧承嶼面上淡淡的,心里那絲異樣感卻再次浮現(xiàn)。她的這種“恰到好處”,是天賦,還是……刻意為之?

宴會中途,姜晚去洗手間補妝。在走廊拐角,不小心與一個匆匆走過的服務(wù)生撞了一下,手包掉在地上,東西散落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服務(wù)生慌忙道歉,蹲下身幫她撿。

姜晚也蹲下收拾,目光掠過散落的口紅、粉餅,還有一張折疊起來的、略顯陳舊的紙片。她動作極快地將紙片撿起,握在手心,然后才去撿其他東西。

服務(wù)生幫她撿起剩下的物品,再次道歉后匆匆離去。

姜晚站起身,走到窗邊僻靜處,才緩緩攤開手心。那張紙片,是一張很普通的便利店收據(jù),日期是幾個月前,地點是城南一個普通街區(qū)。購買的東西是礦泉水和創(chuàng)可貼。

這本沒什么特別。但收據(jù)的背面,用圓珠筆寫著一行小字,字跡有些潦草,卻讓姜晚瞳孔驟然收縮:

「城西,觀瀾苑,B棟1702。下周一下午三點?!?/p>

觀瀾苑?那不是顧氏集團前幾年開發(fā)的一個高端公寓項目嗎?B棟1702……

這個地址,這個時間,出現(xiàn)在一張看似偶然撞落的收據(jù)背面?

姜晚的心臟猛地跳動起來。她迅速將紙片重新折疊好,緊緊攥在手心,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

是巧合嗎?還是……有人故意傳遞給她的信息?

傳遞信息的人是誰?目的又是什么?

她抬起頭,看向宴會廳的方向。璀璨的燈光,喧嘩的人聲,仿佛都隔了一層毛玻璃,變得模糊而遙遠(yuǎn)。只有手心里那張小小的紙片,像一塊燒紅的炭,燙得她心神不寧。

直覺告訴她,這不是巧合。

或許,她并不是唯一一個在這潭深水里掙扎的人。或許,暗處還有別的眼睛,別的力量,在悄然注視著顧家,注視著……她?

將紙片小心地藏進手包夾層最深處,姜晚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儀容,臉上重新掛起無懈可擊的微笑,朝宴會廳走去。

燈光將她窈窕的身影拉長,投在光潔的地面上。每一步,都像踏在未知的迷霧里。

前方是顧承嶼所在的名利場,身后是隱藏著秘密的幽暗走廊。

而掌心那點微小的、灼熱的秘密,像一顆悄然埋下的種子,不知會開出怎樣的花,結(jié)出怎樣的果。

是救贖的藤蔓,還是更致命的毒藥?

她不知道。

只知道,這場沉默的戰(zhàn)爭,從此刻起,可能不再只是她與顧承嶼兩個人之間的事了。

水,似乎越來越深了。

第九章 觀瀾苑的秘密

接下來的兩天,姜晚過得有些心不在焉。

那張神秘的紙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頭。觀瀾苑B棟1702,下周一下午三點。這幾個簡單的信息,在腦海中反復(fù)盤旋。

她利用顧太太的身份,旁敲側(cè)擊地向管家和熟悉的傭人打聽過觀瀾苑。那是顧氏地產(chǎn)開發(fā)的高端公寓,主打私密性和奢華服務(wù),業(yè)主非富即貴,安保嚴(yán)格。B棟尤其以頂層復(fù)式和特殊戶型著稱,1702似乎是一個大平層。

至于業(yè)主信息,屬于絕對隱私,她無從得知。

是陷阱嗎?引她上鉤,然后借題發(fā)揮,讓她在顧承嶼面前更加無法翻身?

還是……真的有什么她需要知道、或者能夠利用的東西?

姜晚無法判斷。但她清楚,如果不去,這個謎團會一直折磨她,而機會,可能稍縱即逝。

周一上午,顧承嶼照例去了公司。出門前,他似乎隨口提了一句,下午要去鄰市見一個重要客戶,可能很晚才回來。

姜晚心中一動。這似乎是個機會。

下午兩點,她換了一身不起眼的深灰色運動套裝,戴了頂棒球帽和口罩,背上一個簡單的帆布包,對管家說要去健身房(顧宅內(nèi)有私人健身房),然后從側(cè)門離開了別墅。

她沒有叫顧家的司機,而是步行了一段距離,在路口用手機軟件叫了一輛網(wǎng)約車,目的地設(shè)在了觀瀾苑附近的一個大型商場。

在商場里,她換了身更普通的休閑裝,重新叫了一輛車,直奔觀瀾苑。

到達(dá)觀瀾苑時,剛好兩點五十。小區(qū)門禁森嚴(yán),保安攔住了出租車。姜晚壓低了帽檐,拿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一張門禁卡——這是她之前以“查看顧家名下物業(yè)”為由,讓管家申請的一張通用門禁卡,權(quán)限不高,但進入小區(qū)公共區(qū)域和某些非核心樓棟應(yīng)該可以。

保安驗證了門禁卡,又打量了她一番。姜晚盡量讓自己顯得自然,報了B棟一個較低的樓層號(她提前查過,B棟10樓以下有幾戶是用于商務(wù)接待或短期租賃的)。

或許是她的打扮太普通,不像業(yè)主,也或許是門禁卡起了作用,保安沒有過多為難,放行了。

姜晚暗自松了口氣,快步走進小區(qū)。觀瀾苑內(nèi)部環(huán)境清幽,綠化極好,樓間距寬敞,隱私性極佳。她按照指示牌找到B棟,這是一棟玻璃幕墻的現(xiàn)代化建筑,高聳入云。

進入大堂,需要再次刷卡才能使用電梯。她刷了通用卡,電梯面板亮起,但1702的按鈕是灰色的,無法按下。果然,權(quán)限不夠。

她按下16樓。電梯平穩(wěn)上升。

走出電梯,16樓是兩梯兩戶的格局,走廊鋪著厚厚的地毯,寂靜無聲。她找到安全樓梯,推開沉重的防火門,快步向上爬去。

一層樓的高度,她爬得有些氣喘。推開17樓安全門時,剛好是兩點五十八分。

1702在走廊的盡頭。厚重的深色防盜門緊閉著,門上沒有貓眼,只有一個高級的電子密碼鎖。

姜晚站在門前,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來這里做什么?敲門?里面會是誰?

約定的時間是三點整。她屏住呼吸,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走廊里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三點到了,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三點零一分,零二分……

就在姜晚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被戲弄,或者理解錯了時間時,那扇厚重的防盜門,突然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

門,從里面打開了一條縫隙。

沒有完全打開,也沒有人出來??p隙里透出屋內(nèi)昏暗的光線,靜悄悄的。

姜晚的心臟幾乎跳到了嗓子眼。她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深吸一口氣,伸出手,輕輕推開了門。

門內(nèi)是一個極其寬敞的客廳,裝修風(fēng)格是現(xiàn)代簡約的冷色調(diào),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開闊的城市景觀。屋內(nèi)光線很暗,窗簾半拉著,家具寥寥,顯得有些空曠冷清。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混合著藥水和某種清新劑的味道。

姜晚走了進去,身后的門無聲地自動合上,發(fā)出輕微的“咔”聲。

“有人嗎?”她輕聲問道,聲音在空曠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

沒有人回答。

她小心翼翼地往里走??蛷d連接著餐廳和開放式的廚房,都收拾得很干凈,但缺乏生活氣息,像是樣板間。她注意到茶幾上放著一個半空的水杯,煙灰缸里有幾個煙蒂,顯示這里并非無人居住。

穿過客廳,里面是走廊,通向臥室和書房。

走廊盡頭的一扇門虛掩著,里面隱約有聲音傳來,像是……壓抑的咳嗽聲?

姜晚放輕腳步,走到那扇門前,透過門縫向里望去。

房間看起來像是一間書房兼臥室,光線更暗??看暗纳嘲l(fā)上,蜷縮著一個人影。

是一個女人。很瘦,穿著寬松的居家服,長發(fā)凌亂地披散著,背對著門口,肩膀微微聳動,發(fā)出低低的、壓抑的咳嗽聲。

似乎察覺到有人,女人的咳嗽聲停了停,然后,她緩緩地、有些吃力地轉(zhuǎn)過了身。

當(dāng)姜晚看清她的臉時,整個人如遭雷擊,瞬間僵在原地,血液仿佛都倒流了。

那張臉……雖然蒼白憔悴,瘦得脫了形,眼角也有了細(xì)紋,但那張臉的輪廓,那雙眼睛……

姜晚絕不會認(rèn)錯。

是沈清姿。

顧承嶼的初戀女友。那個據(jù)說在七年前,因為顧家反對(沈家只是普通知識分子家庭),以及一場突如其來的重病,被顧承嶼“放棄”,然后遠(yuǎn)走國外,杳無音信的女人。

傳聞中,顧承嶼對她用情至深,她的離開是他心中不可觸碰的逆鱗,也是他后來性情越發(fā)冷漠、專注于事業(yè)的緣由之一。

她……怎么會在這里?在顧家開發(fā)的公寓里?看樣子,似乎病得不輕。

沈清姿也看到了姜晚。她的眼中先是閃過一絲迷茫,隨即是震驚,接著,變成了復(fù)雜的、交織著痛苦、愧疚和一絲了然的情緒。

“你……是姜晚?”沈清姿的聲音嘶啞干澀,帶著久病的虛弱。

姜晚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發(fā)不出任何聲音。眼前的情景完全超出了她的預(yù)料。她想過無數(shù)種可能,唯獨沒想過會是沈清姿。

“是我。”沈清姿看著她,艱難地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沒想到……會是你來。是他……讓你來的嗎?”

“他?”姜晚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干巴巴地問,“顧承嶼?”

沈清姿點了點頭,眼神黯淡下去:“除了他,還有誰知道我在這里……像個見不得光的影子一樣活著。”

姜晚的心臟狂跳起來。顧承嶼知道沈清姿在這里?是他把她安置在這里的?那場所謂的“遠(yuǎn)走國外”、“杳無音信”,難道只是一場掩人耳目的假象?

“你……一直在這里?”姜晚艱難地問。

“快三年了?!鄙蚯遄丝人粤藥茁?,用手帕掩住嘴,聲音越發(fā)虛弱,“從國外……偷偷回來的。病一直沒好利索,需要靜養(yǎng),也需要……保密?!彼戳艘谎劢?,眼中有著同病相憐的悲哀,“看來,你過得……也并不好?!?/p>

姜晚看著她蒼白瘦削的臉,看著她眼中深切的痛苦和無奈,忽然間,之前許多想不通的事情,似乎有了一條隱隱的線索。

顧承嶼對這段婚姻的冰冷,對她的控制,他心底那片無人能觸及的禁區(qū)……

原來,這里藏著他的“白月光”,一個他或許從未真正放下的女人。他將她藏在這里,用最好的醫(yī)療資源維系著她的生命,卻也讓她像幽靈一樣,活在這座繁華城市的陰影里。

那她姜晚算什么?一個擺在明面上的、用來維系商業(yè)利益和社會形象的“顧太太”?

一個徹頭徹尾的……替代品?甚至,連替代品都算不上,只是一個工具。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夾雜著難以言喻的荒謬感和尖銳的痛楚,瞬間席卷了姜晚的全身。她扶住門框,才勉強站穩(wěn)。

“他……常來嗎?”她聽到自己用異常平靜的聲音問。

沈清姿搖了搖頭,眼神空洞:“不常。他很忙。來了……也說不了幾句話。只是確保我還活著,醫(yī)療費不斷?!彼D了頓,看向姜晚,“那張紙條……是我讓護工想辦法送出去的。我不知道會是誰收到,只是……只是想找人說說,或者,讓人知道我還在這里……像個活死人一樣?!?/p>

原來如此。那張便利店收據(jù),是沈清姿的護工不小心遺落,又或者是故意為之?上面的信息,是沈清姿絕望中的一次微小試探。

而她姜晚,陰差陽錯地,接到了這個來自“幽靈”的求救信號。

“你的病……”姜晚看著沈清姿的樣子,心中涌起復(fù)雜的情緒。有同情,有物傷其類的悲哀,也有一種冰冷的、近乎殘忍的清醒。

“老毛病了?!鄙蚯遄藨K然一笑,“需要昂貴的藥和定期治療,但也治不好,只是拖著。有時候想想,不如死了干凈??墒恰植桓市?。”

不甘心。這三個字,重重地敲在姜晚心上。

是啊,誰又能甘心呢?被困在病榻和這豪華牢籠里的沈清姿不甘心。被困在無愛婚姻和精致面具下的她,又何嘗甘心?

“你……恨他嗎?”姜晚問。

沈清姿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道:“恨過。后來,連恨的力氣都沒了。只剩下……麻木。他給了我物質(zhì)上的一切,除了自由和……愛。”她看向姜晚,眼神里帶著一絲憐憫,“你呢?你恨他嗎?”

恨嗎?

姜晚問自己。似乎不只是恨。還有失望,屈辱,以及一種被徹底物化后的冰冷憤怒。

“我不知道?!彼罱K回答,聲音輕得像嘆息。

兩人相對無言。空氣中彌漫著藥味和沉重的悲哀。

良久,姜晚深吸一口氣,問道:“你需要我做什么嗎?”

沈清姿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微弱的光,但很快又熄滅了?!澳隳茏鍪裁茨兀扛嬖V他你知道了?然后呢?他會怎么做?把我送到更遠(yuǎn)、更隱蔽的地方?還是……”她苦笑了一下,“你自身難保,不是嗎?”

她說得對。姜晚現(xiàn)在自身難保,根本無力幫助沈清姿。

“至少,我知道你還活著?!苯碚f,“至少,這個世界上,還有另一個人知道你的存在?!?/p>

沈清姿的眼淚,毫無預(yù)兆地滑落下來。她抬手捂住臉,瘦弱的肩膀劇烈地抖動起來,發(fā)出壓抑的、破碎的哭聲。

姜晚站在原地,沒有上前安慰。她不知道自己能說什么,做什么。眼前的沈清姿,像一面殘酷的鏡子,照出了她未來可能的模樣——被圈養(yǎng),被遺忘,在奢華和孤獨中慢慢枯萎。

不。她絕不要變成那樣。

她悄悄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讓她保持著清醒。

“我該走了?!苯淼吐曊f,“待久了,不安全?!?/p>

沈清姿止住哭泣,用袖子擦了擦臉,點了點頭:“謝謝你……能來?!?/p>

姜晚最后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輕輕拉開書房的門,走了出去。

穿過空曠冷清的客廳,她拉開厚重的防盜門,閃身出去,門在身后無聲地合攏。

站在1702門口,走廊依舊寂靜無聲。她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平復(fù)著劇烈的心跳和翻涌的情緒。

觀瀾苑的秘密,比她想象的更驚人,也更……致命。

沈清姿的存在,是顧承嶼的軟肋,也是他極力掩蓋的污點。這個秘密,如果曝光,足以對顧承嶼的個人聲譽和顧氏集團的股價造成不小的沖擊。

而她現(xiàn)在,知道了這個秘密。

這是武器嗎?或許。但更可能是雙刃劍,一不小心,就會反噬自身。

更重要的是,這個發(fā)現(xiàn),像一把鋒利的冰錐,徹底鑿碎了她對這段婚姻最后一絲自欺欺人的幻想。

原來,她連“工具”都算不上最趁手的那一個。他心里,始終為別人留著一個見不得光的角落。

多么諷刺。

姜晚直起身,整理了一下帽子和口罩,快步走向安全樓梯。她沒有坐電梯,沿著樓梯一步步向下走,腳步聲在空曠的樓梯間回蕩,如同她此刻紛亂而沉重的心跳。

走出觀瀾苑,午后的陽光有些刺眼。她瞇起眼睛,看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剛剛過去的半小時,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夢里有蒼白憔悴的舊愛,有被隱藏的過往,有冰冷的現(xiàn)實,也有……一絲微弱卻執(zhí)拗的、關(guān)于反抗和掙脫的火星。

她拿出手機,刪除了所有關(guān)于這次出行的叫車記錄和路線。然后,她叫了一輛車,返回之前那個商場,換回原來的衣服,再用顧太太的身份叫回顧家的車。

回到顧宅時,天色已近黃昏。別墅里一切如常,管家詢問她健身是否愉快,她淡淡點頭。

走上樓,推開臥室門,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灑進來,給冰冷的房間鍍上一層暖色的金邊,卻驅(qū)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姜晚走到梳妝臺前,看著鏡中的自己。臉色有些蒼白,眼神卻異常清明,甚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后的決絕。

沈清姿的出現(xiàn),沒有讓她感到威脅,反而像一劑猛藥,讓她徹底清醒。

在這場從一開始就不對等的婚姻里,祈求憐憫、等待施舍,都是徒勞。顧承嶼的心不會為她停留,他的規(guī)則也不會為她改變。

她唯一的出路,就是自己掙出來。

用盡一切手段,哪怕沾染泥濘,哪怕要與魔鬼共舞。

她拿起那串顧承嶼在慈善晚宴上拍下的珍珠項鏈,冰冷的珍珠在指尖滾動。很美,也很沉重。

就像顧太太這個身份。

她將項鏈放回首飾盒,輕輕合上蓋子。

然后,她轉(zhuǎn)身,看向窗外漸漸沉落的夕陽。

夜幕即將降臨。

而屬于她的戰(zhàn)爭,從知曉秘密的那一刻起,才真正吹響了號角。

這一次,她不再是那個只能被動承受、倉皇逃離的新娘。

她要成為執(zhí)棋的人,哪怕棋盤的另一端,是看似不可戰(zhàn)勝的對手。

第十章 暗夜交鋒

自觀瀾苑歸來,姜晚的心境發(fā)生了微妙卻徹底的變化。表面上的溫順寧靜之下,是一種近乎冷酷的清醒和蟄伏。她不再試圖在情感或道德層面去理解或?qū)诡櫝袔Z,而是開始用一種更為實際、甚至帶著算計的眼光,重新審視這段婚姻,以及身處其中的自己。

沈清姿的存在,像一顆埋在她手中的秘密炸彈。她不確定何時、以何種方式使用它,但知道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力量——一種足以讓顧承嶼投鼠忌器的力量。盡管使用它的風(fēng)險同樣巨大,可能招致他更猛烈、更不留情面的反擊。

她變得更加謹(jǐn)慎。不再看任何可能引起懷疑的內(nèi)部文件,在顧承嶼面前,她依然是那個話不多、有些無趣但足夠“安分”的妻子。她甚至開始更積極地履行顧太太的社交職責(zé),在一些夫人圈子的茶話會、慈善活動中,巧妙而不著痕跡地建立著自己的關(guān)系網(wǎng),收集著各種或真或假、有用或無用的信息。

她學(xué)習(xí)得更快,也更系統(tǒng)。不再局限于書本,而是通過觀察、傾聽、甚至模仿,學(xué)習(xí)著顧承嶼以及他那個圈子里的人處理問題、談判周旋的方式。她像一塊海綿,悄無聲息地吸收著一切能讓她在這個殘酷游戲中存活下去的技能。

顧承嶼似乎對她的“轉(zhuǎn)變”頗為滿意。物質(zhì)上的給予越發(fā)慷慨,珠寶、華服、古董首飾,流水般送到她面前。他也開始偶爾帶她出席一些更核心的商業(yè)晚宴或私人聚會,向外界展示顧氏夫婦的“和諧”形象。在床上,他依舊強勢而疏離,但偶爾,姜晚能感覺到他審視的目光中,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他或許也察覺到了她的變化,那種溫順之下潛藏的不馴服,只是尚未找到確切的證據(jù)或爆發(fā)的契機。

直到初冬的一個深夜。

顧承嶼有應(yīng)酬,很晚才回來,身上帶著濃重的酒氣,眉宇間是顯而易見的疲憊和一絲壓抑的煩躁。姜晚已經(jīng)睡下,被他進門的聲音驚醒,沒有開燈,只是在黑暗中看著他脫下外套,扯開領(lǐng)帶。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去書房或客房,而是徑直走到床邊,坐下,然后俯身,帶著酒氣的吻有些粗暴地落在姜晚的頸側(cè)。

姜晚身體一僵,下意識地想要推開他,手伸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住。黑暗中,她睜著眼,看著天花板上模糊的陰影,任由他的吻和手在她身上游走,帶著一種發(fā)泄般的力道。

沒有溫情,只有征服和占有。

就在他的唇移到她耳邊,呼吸粗重時,姜晚忽然用極輕、卻清晰無比的聲音,問了一句:

“觀瀾苑的夜晚,也這么冷嗎?”

身上的動作,戛然而止。

時間仿佛凝固了。顧承嶼所有的動作、呼吸,都在那一瞬間僵住。黑暗中,姜晚能感覺到他身體驟然繃緊,像一張拉滿的弓,散發(fā)出駭人的寒意和……殺意。

下一秒,床頭燈被猛地擰亮。刺眼的光線讓姜晚不適地瞇起眼。

顧承嶼撐起身,居高臨下地盯著她。酒意似乎褪去了大半,他的眼神銳利如刀,冰冷刺骨,牢牢鎖住她的臉,仿佛要穿透她的皮肉,看進她靈魂深處。

“你、說、什、么?”他一字一頓,聲音嘶啞,帶著山雨欲來的危險氣息。

姜晚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但她強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臉上甚至帶著一絲茫然的平靜。

“我說,”她慢慢重復(fù),聲音依舊很輕,“剛才做了個夢,夢見一個很冷、很空曠的房子,像在很高的樓上,窗外的夜景很美,但屋子里好冷。好像……叫觀瀾苑?不知道是不是白天聽誰提起過。”她微微蹙眉,仿佛真的在努力回憶一個模糊的夢境。

她在賭。賭顧承嶼的疑心和自負(fù)。賭他不會立刻暴怒,而是會先試探,評估她知道多少。

果然,顧承嶼死死地盯著她,眼神變幻莫測,審視,懷疑,驚怒,最后化為一片深不見底的幽暗。他沒有立刻發(fā)作,但周身散發(fā)的低氣壓,幾乎讓房間里的空氣都凝滯了。

“觀瀾苑?”他重復(fù)了一遍,聲音聽不出情緒,“顧氏開發(fā)的樓盤很多,你怎么會夢到那里?”

“不知道?!苯頍o辜地?fù)u頭,“可能就是隨便夢到的吧。怎么了?那里……有什么特別嗎?”她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點好奇。

顧承嶼沒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著她,仿佛在判斷她話里的真假。姜晚努力控制著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不讓一絲一毫的異樣泄露出來。

良久,顧承嶼忽然低低地笑了一聲,那笑聲里沒有任何溫度,只有冰冷的嘲諷。

“姜晚,”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輕,“你比我想象的,要聰明,也……要大膽?!?/p>

姜晚的下顎被捏得生疼,但她沒有掙扎,只是平靜地看著他。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她堅持道。

“不知道最好?!鳖櫝袔Z松開手,指尖卻沿著她的下頜線緩緩下滑,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親昵,“記住,好奇心太盛,對你沒有好處。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更安全?!?/p>

這是警告,赤裸裸的警告。

“我明白。”姜晚垂下眼簾,掩去眸中所有的情緒,“我累了,想睡了。”

顧承嶼又看了她幾秒,然后起身,關(guān)掉了燈。

黑暗重新降臨。

他沒有離開,而是躺在了她身邊。這一次,兩人之間的距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身體散發(fā)的熱度和緊繃的肌肉。

誰都沒有再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但空氣里彌漫著無形的硝煙味,緊繃的弦仿佛一觸即斷。

姜晚知道,她剛才那看似隨意的一問,已經(jīng)觸動了顧承嶼最敏感的神經(jīng)。他或許暫時相信了她“夢境”的說法,但疑心的種子已經(jīng)種下。他一定會去查,查她今天去過哪里,見過什么人,有沒有任何與觀瀾苑相關(guān)的蛛絲馬跡。

幸運的是,她早已處理干凈了所有痕跡。而沈清姿那邊,以顧承嶼的謹(jǐn)慎和多疑,在不確定姜晚知道多少的情況下,暫時應(yīng)該不會輕舉妄動,最多加強監(jiān)視和管控。

這是一次冒險的試探,也是一次無聲的宣戰(zhàn)。

她在告訴他:我不是你完全掌控中的玩偶。我有眼睛,有耳朵,也有……你不希望我知道的秘密。

這一夜,兩人都睜著眼睛,在黑暗中無聲對峙。

直到天色微明,顧承嶼才起身離開,去了浴室。水聲響起。

姜晚緩緩坐起身,后背已被冷汗浸濕。她抱緊膝蓋,將臉埋了進去,身體微微顫抖。

不是害怕,而是一種劫后余生、卻又更加清醒的冷冽。

第一次正面交鋒,她賭贏了。但也將自己暴露在了更危險的境地。顧承嶼的警惕性會提到最高,她今后的每一步,都必須更加小心,更加周密。

窗外,晨曦初露,驅(qū)散了夜的黑暗,卻驅(qū)不散房間里彌漫的寒意和緊張。

新的一天開始了。

但姜晚知道,從這一刻起,她和顧承嶼之間,那層虛偽的平靜薄紗,已經(jīng)被徹底撕開。

剩下的,只有暗流洶涌下的真實博弈。

殘酷,冰冷,且步步驚心。

第十一章 裂帛

那次深夜的試探之后,顧承嶼和姜晚之間的關(guān)系,陷入了一種極其微妙而脆弱的平衡。

表面上看,一切如常。顧承嶼依舊忙碌,姜晚依舊扮演著溫順的妻子。顧宅里秩序井然,社交場合伉儷情深。

但只有身處其中的兩人知道,有什么東西徹底改變了。那種表面的平靜,像一層薄冰,覆蓋在深不見底、暗流涌動的寒潭之上,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仿佛隨時會冰裂人墜。

顧承嶼對姜晚的監(jiān)控,達(dá)到了前所未有的嚴(yán)密。姜晚能感覺到,無論她去哪里,做了什么,見了誰,似乎總有眼睛在暗處注視。司機、傭人,甚至偶爾接觸的所謂“朋友”,都可能成為他的耳目。她的手機、電腦,雖然他沒有明著檢查,但她確信一定有技術(shù)手段監(jiān)控著她的通訊和瀏覽記錄。

他不再輕易讓她單獨外出,即使出去,也必定有司機“陪同”,且時間嚴(yán)格受限。她接觸到的所有文件和信息,都被嚴(yán)格過濾。他甚至以“安全”和“靜養(yǎng)”為由,委婉地提醒她減少去顧老夫人那邊的頻率,以免“說錯話”。

他在用他的方式,編織一張更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將她牢牢困住。

姜晚對此心知肚明,卻并不慌張,反而更加沉靜。她像一個最耐心的獵手,收斂起所有鋒芒,潛伏在暗處,觀察,等待。她不再試圖獲取任何敏感的“內(nèi)部信息”,而是將注意力轉(zhuǎn)向了更外圍、更不易引起警惕的領(lǐng)域。

她借著顧太太的身份,更加頻繁地出入各種社交場合,與各路名媛、夫人交際。她傾聽她們談?wù)摰陌素浴⑸?、家庭矛盾,從中篩選出可能有用的碎片信息。她甚至開始不動聲色地接觸一些與顧氏有競爭關(guān)系或潛在合作可能的公司的家屬,建立起一種看似隨意、實則經(jīng)過算計的聯(lián)系。

她也在學(xué)習(xí)。不僅僅是商業(yè)知識,還有人心。她觀察顧承嶼如何談判,如何用人,如何平衡各方利益。她研究他的行事風(fēng)格,他的弱點(比如對沈清姿那份復(fù)雜的情感,比如對顧氏集團絕對控制權(quán)的執(zhí)著,比如他內(nèi)心深處可能存在的、對當(dāng)年“放棄”沈清姿的一絲愧疚或遺憾),他的習(xí)慣,甚至他身邊得力助手的性格和背景。

她像在下一盤棋,對手強大無比,而她手中的棋子寥寥無幾,且大多隱在暗處。她必須步步為營,耐心布局,等待一個或許永遠(yuǎn)也不會到來的“將軍”時刻。

這種日子壓抑而漫長,像在黑暗的隧道里獨自穿行,不知盡頭在何方。

轉(zhuǎn)機,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降臨。

那天是顧氏集團一個重要合作伙伴的周年慶典,顧承嶼和姜晚必須出席。晚宴設(shè)在城中最負(fù)盛名的酒店宴會廳,賓客如云。

姜晚穿著一襲酒紅色絲絨長裙,配著鉆石首飾,妝容精致,挽著顧承嶼的手臂,周旋于賓客之間。她表現(xiàn)得體,笑容完美,甚至比以往更加活躍一些,與幾位重要人物的夫人相談甚歡。

顧承嶼似乎很滿意她今晚的表現(xiàn),偶爾投來的目光里,少了幾分審視,多了些尋常的平靜。

晚宴進行到一半,姜晚去洗手間補妝。出來時,在走廊拐角,迎面撞上了一個人。

是個年輕的男人,穿著侍應(yīng)生的制服,手里端著托盤,上面放著幾杯香檳。碰撞之下,托盤傾斜,香檳灑了出來,弄濕了姜晚的裙擺,也濺了一些在那位侍應(yīng)生身上。

“對不起!對不起!太太,實在抱歉!”侍應(yīng)生慌忙道歉,臉色發(fā)白,手忙腳亂地想要找東西擦拭。

姜晚皺了皺眉,低頭看著酒紅色絲絨上深色的酒漬。這條裙子價值不菲,但現(xiàn)在顯然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沒關(guān)系,我自己處理。”她語氣平和,從手包里拿出紙巾,示意侍應(yīng)生不用緊張。

侍應(yīng)生卻更加惶恐,連連鞠躬:“太太,實在對不起!我……我?guī)ズ竺娴男菹⑹仪謇硪幌掳桑磕抢镉懈蓛舻拿砗痛碉L(fēng)機。都怪我笨手笨腳……”

姜晚本想拒絕,但看著裙擺上明顯的污漬,以及侍應(yīng)生懇切又害怕的眼神(大概是怕丟了工作),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好吧,麻煩你了。”

侍應(yīng)生如蒙大赦,連忙引著她穿過走廊,來到酒店后方一個相對僻靜的休息區(qū)域,推開一扇小門。

里面是一個不大的休息室,布置簡單,確實有沙發(fā)、茶幾,角落里放著毛巾和一個小型吹風(fēng)機。

“太太您稍等,我去拿點熱水和專門的清潔劑來!”侍應(yīng)生說完,又匆匆跑了出去,還順手帶上了門。

姜晚走到鏡子前,用濕毛巾小心地擦拭著裙擺上的酒漬。絲絨材質(zhì)很難打理,酒漬暈開一片,頗為顯眼。

她嘆了口氣,有些懊惱。今晚本來一切順利……

正想著,休息室的門忽然又被推開了。

進來的卻不是那個侍應(yīng)生,而是一個穿著黑色西裝、氣質(zhì)沉穩(wěn)的中年男人。姜晚認(rèn)得他,是今晚宴會主人——宏遠(yuǎn)集團董事長劉董的特別助理,姓方。

“顧太太?!狈街碜哌M來,臉上帶著職業(yè)化的微笑,但眼神卻有些不同尋常的銳利,“抱歉打擾您。劉董想私下和您說幾句話,不知道您是否方便?”

劉董?宏遠(yuǎn)集團的劉董,和顧氏既是合作伙伴,也存在一定的競爭關(guān)系。他私下找她?

姜晚心中瞬間警鈴大作。她立刻意識到,剛才的“意外”,很可能不是意外。那個侍應(yīng)生,恐怕也是安排好的。

“劉董找我?”她面上不動聲色,略帶疑惑,“是有什么事嗎?承嶼他知道嗎?”

“只是一點小事,關(guān)于今晚宴會上的一點……小插曲?!狈街硇θ莶蛔?,語氣卻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意味,“不會耽誤您太久。劉董就在隔壁的房間等您。顧總那邊,您可以說……裙子需要緊急處理,稍晚一點過去?!?/p>

這是在給她找借口,也是在暗示她,最好不要驚動顧承嶼。

姜晚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劉董為什么找她?所謂的“小插曲”是什么?是陷阱?還是……機會?

她本能地想要拒絕,但內(nèi)心深處,卻又有一個聲音在催促她:去看看。這或許是打破僵局的一個契機。劉董這樣的人,不會無緣無故用這種方式私下見她。

“好。”她聽到自己平靜的聲音,“請帶路?!?/p>

方助理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似乎沒料到她答應(yīng)得這么干脆,但隨即側(cè)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姜晚跟著他走出休息室,穿過一條更隱蔽的走廊,來到一間掛著“貴賓室”牌子的房門前。

方助理敲了敲門,里面?zhèn)鱽硪粋€低沉的聲音:“進來。”

推開門,房間里燈光柔和,劉董正坐在沙發(fā)上,手里拿著一杯茶,看到姜晚,臉上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

“顧太太,冒昧請你過來,不好意思。快請坐?!?/p>

姜晚走進去,在劉董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下,姿態(tài)端莊,心里卻繃緊了弦。

方助理退了出去,輕輕帶上門。房間里只剩下他們兩人。

“劉董找我來,不知道是什么事?”姜晚開門見山,不想過多周旋。

劉董放下茶杯,看著姜晚,目光帶著審視,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顧太太不必緊張。我請你來,是想和你談一筆……交易?!?/p>

“交易?”姜晚挑眉,“劉董說笑了,我有什么資格和您談交易?”

“你有。”劉董笑了笑,眼神卻精明如鷹,“你有顧太太的身份,你有接近顧承嶼的機會,你也有……讓他意想不到的頭腦和膽識。”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說,“當(dāng)然,可能還有一些……我們雙方都感興趣的信息?!?/p>

姜晚的心猛地一跳。信息?他知道了什么?關(guān)于沈清姿?還是別的?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彼S持著表面的鎮(zhèn)定。

“明人不說暗話?!眲⒍眢w微微前傾,壓低聲音,“顧太太,我知道你在顧家的日子并不好過。顧承嶼那個人,控制欲太強,手段也……不太留情面。新婚夜的新聞,還有后來的一些小風(fēng)波,我都略有耳聞。”

姜晚沉默著,沒有承認(rèn),也沒有否認(rèn)。

“我還知道,”劉董的聲音更低了,帶著一種誘哄般的語氣,“你對顧氏內(nèi)部的一些情況,或許比外界想象的,要知道得多一點。比如……某些不太合規(guī)的關(guān)聯(lián)交易?某些可能涉及利益輸送的海外項目?”

姜晚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怎么會知道這些?她只是在暗中研究,從未向任何人透露過!

看到她的反應(yīng),劉董滿意地笑了?!皠e緊張。我不是在審問你。我只是想說,我們有共同的……利益訴求。宏遠(yuǎn)和顧氏在某些領(lǐng)域是競爭關(guān)系,顧承嶼的作風(fēng),有時候也讓我們很頭疼。而你呢,想必也希望能在顧家……更有話語權(quán),或者,至少能為自己多爭取一些保障,不是嗎?”

“您想讓我做什么?”姜晚直接問道,聲音有些干澀。

“很簡單?!眲⒍瓘奈餮b內(nèi)袋里拿出一個小小的、類似U盤的東西,放在茶幾上,推到姜晚面前,“這里面的東西,對你來說,或許沒什么用。但對我來說,很重要。我需要你在顧承嶼身邊,幫我留意幾件事:他接下來對城東那塊地的競標(biāo)策略,他和銀行那邊關(guān)于新一輪貸款談判的底線,還有……他最近頻繁接觸海外那家醫(yī)療投資機構(gòu),到底想做什么?!?/p>

姜晚看著那個小小的U盤,像看著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這是要她做商業(yè)間諜?

“為什么選我?”她問,“您就不怕我告訴顧承嶼?”

“你不會?!眲⒍V定地說,“因為你比我更清楚,告訴他的后果。而且,我看得出來,你不是那種甘心永遠(yuǎn)做籠中鳥的女人。你需要籌碼,需要力量。而這個,”他點了點U盤,“可以成為你的籌碼之一。作為回報,我不僅可以給你一筆非??捎^的‘咨詢費’,還可以在某些時候,提供你需要的……幫助。比如,如果你將來想離開顧家,或者需要一些‘證據(jù)’來保障自己的權(quán)益,宏遠(yuǎn)或許能提供一些……便利?!?/p>

離開顧家?證據(jù)?

這些字眼像魔咒一樣,鉆進姜晚的耳朵里,在她心中激起巨大的波瀾。

這無疑是與虎謀皮。一旦答應(yīng),她就真的踏入了灰色地帶,甚至可能觸犯法律。劉董也絕不可信,他只是在利用她。

可是……拒絕呢?繼續(xù)留在顧承嶼身邊,做那個永遠(yuǎn)被監(jiān)控、被控制、沒有自我、也沒有未來的顧太太?直到像沈清姿一樣,在奢華和孤獨中慢慢枯萎?

不。

姜晚的指尖微微顫抖,內(nèi)心在進行著激烈的天人交戰(zhàn)。

劉董并不催促,只是好整以暇地喝著茶,仿佛篤定她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休息室里安靜得能聽到墻上掛鐘秒針走動的嘀嗒聲。

最終,姜晚緩緩伸出手,拿起了那個冰冷的U盤。

她沒有立刻放進手包,而是緊緊攥在手心,金屬的邊緣硌得掌心生疼。

“我怎么知道,您給我的東西,不是反過來害我的陷阱?”她抬頭,看向劉董,眼神銳利。

劉董笑了:“你很謹(jǐn)慎,這很好。U盤里的東西,你可以先拿回去看看。至于真假和用途,我相信以你的聰明,能判斷出來。第一次,我不需要你提供任何實質(zhì)信息。下次見面,我們再談具體的。”

這是給她緩沖和驗證的時間。

姜晚將U盤緊緊握住,站起身。

“我希望,這是我們之間唯一的秘密?!彼f。

“當(dāng)然?!眲⒍舱酒饋?,笑容加深,“合作愉快,顧太太?!?/p>

姜晚沒有回應(yīng),轉(zhuǎn)身,拉開門,走了出去。

走廊里空無一人。她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深吸了幾口氣,才感覺心臟重新開始跳動,卻跳得雜亂無章。

她將U盤迅速藏進手包最隱秘的夾層,然后整理了一下裙擺和表情,朝宴會廳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回到宴會廳,顧承嶼正在與人交談,看到她回來,目光在她裙擺上停留了一瞬,皺了皺眉。

“怎么去了這么久?”他問。

“酒漬不太好處理,耽擱了一會兒。”姜晚輕聲解釋,語氣如常。

顧承嶼沒再多問,只是將她拉到身邊,手很自然地攬住她的腰,繼續(xù)與旁人寒暄。

姜晚依偎在他身側(cè),臉上帶著微笑,心卻如同沉入了北冰洋的海底,冰冷,黑暗,壓力巨大。

手中的U盤,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著她的靈魂。

她知道,從接過它的那一刻起,她就走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要么,在沉默中死亡。

要么,在背叛中……尋找渺茫的生機。

裂帛之聲,已悄然響起。華麗的表象之下,是更加洶涌的暗流,和更加殘酷的博弈。

而她,已經(jīng)身不由己地,被卷入了漩渦的中心。

第十二章 暗涌與裂痕(上)

自那晚與劉董的秘密會面后,姜晚感覺自己像行走在一根橫跨深淵的鋼絲上,兩側(cè)皆是黑暗,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那個小小的U盤,她回去后,用一臺預(yù)先準(zhǔn)備好的、與顧家網(wǎng)絡(luò)完全物理隔離的舊筆記本電腦打開查看了。里面是一些關(guān)于顧氏集團近幾年在海外幾筆投資的初步分析報告,以及一些看似零散、但指向性明確的財務(wù)數(shù)據(jù)異常標(biāo)記。報告做得相當(dāng)專業(yè),但并沒有直接給出“違法”的結(jié)論,更像是一份引導(dǎo)性的“線索集”。顯然,劉董想讓她自己去發(fā)現(xiàn)、去驗證,或者,至少相信這些線索的價值。

姜晚沒有輕舉妄動。她將U盤內(nèi)容拷貝了一份到更安全的加密存儲設(shè)備里,然后將原U盤徹底格式化、物理銷毀。她不確定劉董是否在U盤里留了后門,銷毀是最穩(wěn)妥的做法。

接下來的日子,她更加謹(jǐn)慎。她沒有主動聯(lián)系劉董那邊,也沒有試圖去刺探顧承嶼的商業(yè)機密。她只是更用心地扮演著顧太太,同時,利用一切可能的、安全的途徑,悄悄驗證U盤里那些線索的真實性。

她開始留意顧承嶼書房里那些“不那么重要”、或許不會被嚴(yán)格鎖起來的行業(yè)簡報、公開財報摘要、甚至是一些商業(yè)雜志的采訪。她將其中與U盤線索相關(guān)的信息默默記下,與自己私下查找的公開資料進行交叉比對。

她也更加留意顧承嶼在家時接聽的電話、與林特助等人的交談碎片。盡管他們都很謹(jǐn)慎,但偶爾流露出的只言片語,結(jié)合她已有的信息,也能拼湊出一些模糊的輪廓。

她發(fā)現(xiàn),U盤里提到的顧氏旗下一家子公司與海外某離岸公司的頻繁資金往來,在公開財報中確實有跡可循,只是被巧妙地分散在多個項目和科目下。而顧承嶼近期頻繁接觸的那家海外醫(yī)療投資機構(gòu),似乎與這家離岸公司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一個隱隱的猜測在她心中成形:顧承嶼或許在利用復(fù)雜的公司架構(gòu)和海外渠道,進行一些不為外人知的資本運作,甚至可能涉及利益輸送或規(guī)避監(jiān)管。

這只是猜測,缺乏實證。但足以讓她心驚。

她知道,自己觸及的可能是一個巨大的、危險的秘密。這個秘密,或許能成為她對抗顧承嶼、甚至與劉董交易的籌碼,但也可能是一顆隨時會爆炸、將她炸得尸骨無存的炸彈。

就在她在這種高壓下艱難維持平衡時,顧家內(nèi)部,也起了新的波瀾。

臨近年底,顧氏集團一年一度的董事會換屆在即。顧承嶼作為現(xiàn)任總裁和最大股東,連任本無懸念。但今年,似乎有少數(shù)幾位持有不小股份的元老級董事,對他近年一些激進的投資策略和強勢的管理風(fēng)格頗有微詞,暗地里有些小動作。

顧承嶼雖然表面不動聲色,但姜晚能感覺到他近日回家的時間更晚,眉頭鎖得更緊,電話會議一個接一個,語氣也時常帶著壓抑的煩躁。連帶著,別墅里的氣氛也越發(fā)凝重,傭人們走路都踮著腳尖。

一天晚上,顧承嶼回來得格外晚,身上帶著濃重的煙酒氣,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他徑直上樓,進了書房,“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門。

姜晚在臥室里,都能聽到隱約傳來的、壓抑的怒斥聲,似乎是打給林特助的,提到了“董事會的那些老頑固”、“不知好歹”之類的字眼。

看來,董事會那邊的壓力不小。

姜晚心中一動。這或許是一個機會?顧承嶼忙于應(yīng)付內(nèi)部壓力,對外界的監(jiān)視和管控,是否會有所松懈?

她不敢確定,但決定試探一下。

第二天,她以置辦新年禮物、需要親自挑選為由,提出要去市區(qū)幾家高端百貨和古董店轉(zhuǎn)轉(zhuǎn)。顧承嶼正在為董事會的事情焦頭爛額,聽她說完,只是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帶著審視和疲憊。

“讓陳管家陪你去?!彼罱K說道,語氣不容置疑,“帶上司機,早點回來?!?/p>

還是監(jiān)視,但至少允許她外出了,而且有陳管家陪同,或許比單純的司機監(jiān)視,有更多可操作的空間?陳管家是顧家的老人,對顧承嶼忠心耿耿,但畢竟年紀(jì)大了,精力有限。

“好?!苯頊仨樀貞?yīng)下。

出門時,她刻意打扮得低調(diào)些,但依舊保持著顧太太的體面。陳管家果然一同前往,司機將她們送到市中心最繁華的商業(yè)區(qū)。

姜晚先是在幾家熟悉的奢侈品店流連,認(rèn)真挑選了幾件送給顧老夫人和幾位重要長輩的禮物,刷卡時毫不手軟,完全是一副專心購物、享受消費的貴婦模樣。陳管家一直跟在身后,保持著半步的距離,神情恭敬而警惕。

逛了兩三個小時后,姜晚露出些許疲態(tài),對陳管家說:“有點累了,找個地方喝杯咖啡休息一下吧。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錯的咖啡館,很安靜。”

陳管家遲疑了一下,看了看時間,又看了看姜晚確實有些疲憊的臉色,點了點頭:“好的,太太。”

那家咖啡館位于一條相對僻靜的支路上,裝修雅致,客人不多。姜晚挑了個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點了咖啡和點心。陳管家在她對面坐下,只要了一杯清水。

等待咖啡的間隙,姜晚狀似無意地拿出手機,翻看著。忽然,她“咦”了一聲,眉頭微蹙。

“怎么了,太太?”陳管家立刻問道。

“沒什么,”姜晚將手機屏幕轉(zhuǎn)向陳管家,上面顯示著一條娛樂新聞推送,標(biāo)題聳動,“就是看到這個……好像拍到承嶼了?和那個女人……”

新聞配圖是一張有些模糊的偷拍照,背景像某個高端會所的停車場,顧承嶼正側(cè)身與一個穿著性感晚禮服、身材窈窕的年輕女子說話,兩人距離很近,姿態(tài)顯得有些曖昧。照片拍到了那女子的半張側(cè)臉,妝容精致,看起來頗為眼熟,似乎是某個最近頗有名氣的女星或模特。

陳管家的臉色微微一變,立刻接過手機仔細(xì)看了看,隨即沉下臉:“這些無良媒體,就知道捕風(fēng)捉影!太太您千萬別信,顧總肯定是談生意應(yīng)酬,這都是角度問題!”

姜晚收回手機,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黯然和一絲強忍的委屈,低下頭,用勺子輕輕攪動著剛送上來的咖啡,聲音低落:“我知道……承嶼他工作忙,應(yīng)酬多??墒恰@樣的新聞,總歸不好看。奶奶要是看到了,肯定會不高興的?!?/p>

她抬眼看陳管家,眼神里帶著依賴和無奈:“陳姨,您說……我是不是該打個電話問問承嶼?還是裝作不知道比較好?”

陳管家看著姜晚這副模樣,心中也是五味雜陳。她當(dāng)然知道顧承嶼對這位新婚妻子沒什么感情,也聽說過新婚夜的風(fēng)波。但姜晚這段時間的表現(xiàn),在她看來,算是乖巧懂事,受了委屈也默默忍著。此刻見她這般模樣,不免生出一絲同情。

“太太,”陳管家壓低聲音,勸道,“這種時候,您最好還是不要主動去問顧總。他最近為了公司的事情,心情很不好。這種花邊新聞,他肯定有辦法處理。您問了,反而可能讓他覺得您不信任他,徒增煩惱。”

姜晚咬著下唇,點了點頭,眼圈卻有些微紅:“我明白的,陳姨。我就是……心里有點難受。您別笑話我?!?/p>

“怎么會呢,太太。”陳管家嘆了口氣,“您還年輕,剛嫁過來,有些事慢慢就習(xí)慣了。顧總他……肩上的擔(dān)子重,有時候難免疏忽。您多體諒。”

“嗯?!苯砟闷鸺埥?,輕輕按了按眼角,勉強笑了笑,“謝謝陳姨開導(dǎo)。我沒事了。我們……再坐一會兒就回去吧。禮物買得差不多了。”

陳管家見她情緒平復(fù),也放下心來,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就在這時,姜晚的手包忽然從椅子扶手上滑落,“啪”地一聲掉在地上,里面的東西散落出來,口紅、粉餅、鑰匙、還有那個她用來存儲秘密的、偽裝成普通口紅外形的微型加密U盤(她一直隨身攜帶,不敢放在別墅),都滾了出來。

“哎呀!”姜晚低呼一聲,連忙彎腰去撿。

陳管家也趕緊起身幫忙。

兩人蹲在地上收拾。姜晚動作很快,先將那個“口紅U盤”抓在手里,然后才去撿其他東西。陳管家?guī)退龘炱鹆藵L到稍遠(yuǎn)處的車鑰匙。

“對不起,陳姨,我太不小心了?!苯肀傅卣f,將東西一一收回手包。

“沒事沒事,太太?!标惞芗覍④囪€匙遞還給她。

這個小插曲很快過去。但姜晚的心跳卻快了好幾拍。剛才U盤掉出來的時候,陳管家看到了嗎?她會不會起疑?

她偷偷觀察陳管家的神色,對方似乎并無異樣,只是坐回座位,繼續(xù)喝著水。

應(yīng)該是沒注意到那個“口紅”的特別之處吧?畢竟外觀做得極其逼真。

姜晚稍稍安心,但也不敢再多待,很快提議返回。

回程的車上,她依舊沉默,看著窗外,扮演著一個因“花邊新聞”而黯然神傷的妻子角色。陳管家在一旁,偶爾勸慰兩句,眼神里多了幾分真切的同情。

姜晚知道,自己剛才的表演和那個“意外”,或許已經(jīng)在陳管家心里種下了一顆種子——一顆關(guān)于顧承嶼“風(fēng)流”、“忽視妻子”,而姜晚“隱忍”、“委屈”的種子。這顆種子不一定立刻發(fā)芽,但關(guān)鍵時刻,或許能影響陳管家的判斷,甚至讓她在無意識中,提供一些便利或信息。

同時,她也確認(rèn)了,貼身攜帶秘密物品的風(fēng)險。必須盡快找一個更安全的地方存放。

回到顧宅,一切如常。顧承嶼依舊沒有回來。

晚上,姜晚獨自用餐后,早早回了房間。她鎖好門,拉上窗簾,從手包里拿出那個“口紅U盤”,仔細(xì)檢查了一番,確認(rèn)沒有損壞,也沒有被掉包的痕跡。

然后,她走到衣帽間最里面,拉開一個存放不常用配飾的抽屜,在底層摸索了片刻,輕輕撬開一塊活動的夾板——這是她前幾天偷偷弄出來的一個極其隱蔽的夾層。她將U盤用防水袋密封好,放了進去,再將夾板復(fù)原,蓋上絲巾和雜物。

做完這一切,她才真正松了口氣。

今天的外出,有驚無險。既試探了顧承嶼目前管控的松緊程度(有所放松,但依然嚴(yán)密),又在陳管家那里埋下了一顆小小的棋子,還找到了更安全的秘密存放點。

雖然距離真正的“行動”還很遙遠(yuǎn),但每一步微小的進展,都讓她在黑暗中,多看到一絲熹微的光。

她知道,顧承嶼和董事會之間的博弈,才剛剛開始。而她和顧承嶼之間,那根早已緊繃的弦,也即將因為新的變數(shù),迎來更劇烈的震蕩。

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

而她,必須在這場風(fēng)暴真正降臨之前,為自己找到一處或許并不堅固、但至少可以暫避風(fēng)雨的角落。

第十三章 暗涌與裂痕(下)

董事會換屆的風(fēng)波,比姜晚預(yù)想的要激烈。

接下來的幾天,顧承嶼幾乎以公司為家,即便回來,也是深夜,帶著滿身倦意和揮之不去的低氣壓。別墅里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連平日里最活潑的年輕傭人都不敢大聲說笑。

姜晚樂得清靜,也更加低調(diào)。她減少了外出,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書房或畫室(顧承嶼大概是為了讓她“陶冶情操”,專門給她弄了個畫室,雖然她并不怎么擅長),要么看書,要么對著窗外的枯枝敗葉,畫一些誰也看不懂的、色彩灰暗的抽象畫。

她在等。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就在董事會換屆投票前兩天的晚上,顧承嶼意外地回來得比較早,臉色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難看。他沒吃晚飯,徑直上樓進了書房。沒過多久,書房里傳來瓷器碎裂的巨響,伴隨著一聲壓抑的、飽含怒火的低吼。

別墅里瞬間死寂,所有傭人都嚇得屏住了呼吸。

姜晚坐在自己書房的椅子上,聽著那隱約傳來的動靜,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起來??磥?,董事會那邊的阻力,超出了顧承嶼的預(yù)料。

她靜靜地坐著,直到書房那邊的聲音漸漸平息,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又過了約莫半小時,她起身,走到廚房,親手煮了一碗安神助眠的甜湯,端著,走向顧承嶼的書房。

在門口,她深吸一口氣,敲了敲門。

里面沒有回應(yīng)。

她又敲了敲,輕聲喚道:“承嶼?是我?!?/p>

幾秒后,門內(nèi)傳來顧承嶼沙啞冰冷的聲音:“進來?!?/p>

姜晚推門進去。書房里只開了一盞落地?zé)?,光線昏暗。顧承嶼靠在寬大的皮椅上,背對著門口,面對著窗外濃重的夜色。地上,一只碎裂的明代青花瓷杯盞碎片濺得到處都是,茶水浸濕了昂貴的手工地毯。

空氣里彌漫著未散的怒意和一種深沉的疲憊。

姜晚將托盤輕輕放在遠(yuǎn)離碎片的小幾上,走到他身邊。

“我煮了點湯,你喝一點,早點休息吧?!彼穆曇艉茌p,帶著恰到好處的關(guān)切,卻沒有過分親近。

顧承嶼沒有轉(zhuǎn)身,也沒有說話,只是抬手捏了捏鼻梁,動作里透出深深的倦怠。

姜晚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然后蹲下身,開始小心地收拾地上的碎片。她沒有叫傭人,自己用紙巾一片片撿起,動作輕柔細(xì)致,避免發(fā)出大的聲響。

昏黃的燈光下,她低垂的側(cè)臉顯得柔和而安靜,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這個畫面,莫名地透著一種馴順的、屬于“妻子”的溫情。

顧承嶼終于轉(zhuǎn)過了椅子,目光落在她身上??粗察o收拾殘局的樣子,看著她被燈光勾勒出的、毫無攻擊性的輪廓,連日來的焦躁和怒火,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平淡的場景稍稍撫平了一些。

“讓傭人收拾。”他開口,聲音依舊沙啞,但語氣緩和了些。

“沒關(guān)系,很快就好了?!苯韺⒆詈髱灼^大的碎片撿起,包在紙巾里,站起身,走到垃圾桶邊扔掉。然后又用干凈的濕毛巾,仔細(xì)擦拭地毯上的茶漬。

做完這一切,她才重新端起那碗尚且溫?zé)岬奶饻?,走到顧承嶼面前,遞給他。

“趁熱喝一點?!?/p>

顧承嶼看了她一眼,伸手接過。碗壁的溫度透過瓷質(zhì)傳到掌心,帶著一點熨帖的暖意。他舀起一勺,送入口中。甜度適中,帶著淡淡的百合和蓮子的清香,順著喉嚨滑下,似乎真的緩解了一些緊繃的神經(jīng)。

他慢慢地喝著,姜晚就安靜地站在一旁,沒有打擾。

一碗湯見底,顧承嶼將碗放回托盤,身體向后靠進椅背,閉上了眼睛。

“董事會那邊,不太順利?”姜晚輕聲問,語氣里只有關(guān)切,沒有打探。

顧承嶼依舊閉著眼,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半晌,才“嗯”了一聲。

“需要我……做些什么嗎?”姜晚又問,聲音更加柔軟,“比如,去看看奶奶?或者,約幾位相熟的董事夫人喝喝茶?”

顧承嶼睜開眼,看向她。她的眼神清澈,帶著真誠的擔(dān)憂,仿佛真的只是一個想為丈夫分憂的妻子。

在這一刻,連日來被質(zhì)疑、被掣肘的煩躁,以及內(nèi)心深處對“身邊人”的警惕,似乎都因這碗恰到好處的甜湯和這份“懂事”的關(guān)切,而松動了一絲縫隙。

“不用?!彼罱K說道,語氣比剛才溫和了許多,“這些事,我自己會處理?!?/p>

“我相信你。”姜晚走到他身后,猶豫了一下,伸出手,指尖輕輕按上他的太陽穴,力度適中地揉按著,“別太累了?!?/p>

她的指尖微涼,動作卻帶著生澀的溫柔。顧承嶼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隨即放松下來,沒有拒絕。

書房里很安靜,只有兩人輕緩的呼吸聲,和窗外隱約的風(fēng)聲。

這一刻的平靜和溫情,虛假得如同鏡花水月,卻又真實地發(fā)生在這個充滿算計和冰冷的夜晚。

姜晚一邊替他按摩,一邊在心中冷靜地分析著。顧承嶼此刻的松動,是疲憊下的短暫脆弱,還是對她“表現(xiàn)”的某種認(rèn)可?不管是什么,這都是一個機會。

一個……或許可以讓她接觸到一些更深層次信息的機會。

“對了,”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語氣隨意地問道,“前幾天我去逛街,好像聽陳姨提起,說城東那塊地,顧氏也很有興趣?競爭是不是很激烈?”

顧承嶼閉著眼,聞言,眉頭幾不可察地動了動。城東那塊地,確實是顧氏接下來重點爭取的項目,也是董事會某些人質(zhì)疑他“激進”的例證之一。劉董那邊,顯然也對這塊地虎視眈眈。

“嗯?!彼瓚?yīng)了一聲,沒有多說。

“我聽說宏遠(yuǎn)那邊,好像也在全力籌備?!苯砝^續(xù)道,聲音里帶著一點好奇,“他們的劉董,最近活動很頻繁呢。上次在那個宴會上,他還特意過來和我們打招呼?!?/p>

提到劉董,顧承嶼的嘴角幾不可察地抿緊了一瞬。宏遠(yuǎn)是顧氏在城東地塊上最主要的競爭對手,劉董那個老狐貍,手段一向刁鉆。

“商場上的事情,你不用操心?!鳖櫝袔Z說道,但語氣并不嚴(yán)厲。

“我就是隨口一說?!苯砉郧傻貞?yīng)道,手下動作未停,“只是覺得,承嶼你這么辛苦,那些董事們還不理解……要是能順利拿下那塊地,證明你的決策是對的,他們應(yīng)該就無話可說了吧?”

這句話,看似天真,卻巧妙地迎合了顧承嶼此刻最迫切想要證明自己的心態(tài),也隱含了對董事會反對派的不滿。

顧承嶼沒有接話,但姜晚能感覺到,他周身那種緊繃的氣息,似乎又松動了一點點。

她不再多言,只是專注地替他按摩著。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既表達(dá)了關(guān)切,又不過分探聽,更像是一個妻子心疼丈夫勞累時的絮語。

又過了一會兒,顧承嶼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可以了?!彼f。

姜晚停下動作,收回手。

顧承嶼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頸,看了她一眼?;椟S的燈光下,她的臉龐顯得格外柔和,眼神溫順。

“不早了,去睡吧?!彼f,語氣是難得的平和。

“你也早點休息?!苯矶似鹜斜P,轉(zhuǎn)身朝門口走去。

走到門邊時,顧承嶼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復(fù)雜:“姜晚?!?/p>

姜晚停住腳步,回頭。

顧承嶼看著她,燈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他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擺了擺手。

“沒事。去吧?!?/p>

姜晚點了點頭,拉開門,走了出去。

關(guān)上門,隔絕了書房內(nèi)的光線和那個令人捉摸不透的男人。姜晚靠在走廊冰涼的墻壁上,輕輕吐出一口一直憋著的氣。

掌心,竟有些汗?jié)瘛?/p>

剛才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是經(jīng)過精心計算的表演。她在試探,在示弱,在迎合,也在……悄無聲息地,植入一些想法,拉近一絲距離。

效果似乎比她預(yù)想的要好。顧承嶼罕見的平和,甚至那一瞬間欲言又止的復(fù)雜,都表明她的“表演”起了作用。

但這遠(yuǎn)遠(yuǎn)不夠。這只是一個開始。要想真正接觸到核心信息,或者獲得更多的“自由”和“信任”,她還需要更多的耐心,更多的“契機”,以及……更不露痕跡的手段。

她端著托盤,慢慢走回廚房,將碗勺洗凈放好。

窗外,夜色深沉,星月無光。

山雨,似乎越來越近了。

而棋盤上的棋子,也在不知不覺中,移動到了新的位置。

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將是真正的險棋。

后續(xù)在主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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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7 13:4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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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3 22:4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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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7 12:3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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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6 06:5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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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5 12:5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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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7 11:5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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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5 21: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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