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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發(fā)商半夜送來五十萬,妻子整夜沒合眼,天亮后她做了個驚人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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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深秋的夜晚,我家客廳的燈一直亮到凌晨三點。

五十沓嶄新的百元鈔票堆在茶幾上,像一座紅色的小山。

妻子傅慕青坐在我對面的椅子上,整夜沒有合眼。她的眼睛紅腫,卻異常明亮。

我們吵了七個小時。從晚飯后吵到深夜,又從深夜吵到黎明前。

她說了很多話,有些話像刀子一樣扎進我心里。

有些話卻輕得像羽毛,在多年后才讓我明白其中重量。

天快亮時,我終于疲憊不堪,摔門進了臥室。

迷迷糊糊睡了不到兩小時,醒來時家里一片寂靜。

茶幾上的錢還在,傅慕青卻不見了。

她帶走的不是錢,而是改變我們所有人命運的東西。



01

周五傍晚六點二十分,我推開家門。

公文包沉甸甸的,里面裝著舊城改造三期工程的初審意見稿。

走廊的聲控燈壞了半個月,物業(yè)一直沒來修。我摸索著掏出鑰匙,鎖孔轉(zhuǎn)了兩圈才打開。

屋里沒開燈,只有廚房透出微弱的光。

“慕青?”我喚了一聲,沒人應答。

換鞋時我愣了一下。傅慕青的米色平底鞋整齊地擺在鞋柜前,她應該在家。

往常這時候,她會在廚房準備晚飯,抽油煙機的聲音會蓋過我的敲門聲。

但今天太安靜了。

我放下公文包,走進客廳。然后我看見了傅慕青。

她坐在餐桌旁的老位置,背挺得筆直,雙手平放在膝蓋上。

餐桌上擺著一只黑色手提箱。箱子敞開著,里面滿滿當當。

全是百元鈔票,一沓沓用銀行封條捆著,碼放得整整齊齊。

我數(shù)了數(shù),五十沓。不用細算也知道是多少錢。

傅慕青抬起頭看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嘴唇微微發(fā)白。

“這是怎么回事?”我的聲音有些發(fā)干。

她沒說話,只是抬起右手,指了指箱子旁邊的一張卡片。

我走近兩步,彎腰拾起卡片。普通的名片大小,白色卡紙,沒有抬頭沒有落款。

只有一行打印的宋體字:“舊城改造項目還請周科長多關(guān)照?!?/p>

字下面是一個手寫的手機號碼。

我認識那個號碼。鼎峰集團項目負責人董廣明的私人電話。

上周二,他約我在城南的茶樓見面,我們聊了兩個小時。

茶葉是上好的金駿眉,茶香裊裊中,他的笑容溫和得體。

“周科長年輕有為,前途無量?!彼敃r這樣說,“我們鼎峰集團最喜歡和務實的人合作。”

務實。這個詞在圈子里有特殊的含義。

我把卡片放回桌上,手指碰到了鈔票的邊緣。

嶄新的紙幣邊緣鋒利,像刀片。

傅慕青終于開口了,聲音很輕:“下午四點二十分送來的??爝f員打扮,戴著口罩和帽子。”

“他說是重要文件,必須本人簽收。我開門后,他把箱子遞給我就轉(zhuǎn)身走了?!?/p>

“我打開箱子時,他已經(jīng)進了電梯?!?/p>

她說話時眼睛一直盯著那些錢,仿佛那是某種有毒的爬行動物。

窗外的天色徹底暗下來了,小區(qū)里傳來小孩追逐玩耍的笑鬧聲。

對門鄰居開始炒菜,蒜蓉的香味順著門縫飄進來。

這是一個普通的周五傍晚,本該是溫馨放松的時刻。

我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和傅慕青隔著那個箱子對望。

五十萬。我月工資的五十倍。

舊城改造項目審批權(quán)在我手里握著,這是全局都知道的事。

副局長徐國棟上周找我談話時,拍著我的肩膀說:“小周啊,機會要把握好。”

他說這話時眼神意味深長,辦公室里只有我們兩個人。

窗外的梧桐樹葉開始泛黃,秋天真的深了。

“你打算怎么辦?”傅慕青問。

我沒回答,伸手合上了箱蓋。啪嗒一聲,鎖扣咬合的聲音在安靜中格外清晰。

02

傅慕青站起身走向廚房,我聽見她擰開水龍頭的聲音。

水流嘩啦啦地響了一陣,然后是陶瓷碰撞的輕響。

她在洗杯子,洗得很慢,每一個動作都帶著刻意的停頓。

我知道她在等我開口。

“董廣明上周找過我。”我說,“在清心茶樓,喝了兩個小時的茶?!?/strong>

傅慕青端著兩杯水走出來,一杯放在我面前。

溫水,剛好能入口的溫度。她總是這么細心。

“他直接說要送錢?”她問,在我對面重新坐下。

“沒有。他說了很多場面話,關(guān)于城市建設,關(guān)于企業(yè)責任?!?/p>

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溫確實正好。

“臨走時他遞給我一個信封,說是項目資料。我回到家打開,里面是購物卡?!?/p>

傅慕青的眼神銳利起來:“多少錢的卡?”

“十萬?!蔽艺f出這個數(shù)字時,感到喉嚨有些發(fā)緊。

“你收了?”她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讓人不安。

我點點頭:“第二天上班,我交給了徐副局長。他說他會處理?!?/p>

傅慕青盯著我的眼睛:“他真的處理了嗎?還是你們一起分了?”

這話像一記耳光,我猛地站起來:“傅慕青!”

“回答我?!彼豢贤俗專鲋樋次?,“周睿翔,我要聽真話?!?/p>

客廳的掛鐘滴答走著,秒針每跳一下都像敲在我心上。

我重新坐下,雙手搓了搓臉:“卡在徐局那里。他說...這是行業(yè)慣例?!?/p>

“慣例?”傅慕青冷笑一聲,“原來收錢已經(jīng)是慣例了。”

“我沒收!”我提高聲音,“卡在徐局那兒,他說他會退回去!”

“那今天這五十萬呢?”她指著桌上的箱子,“也是慣例?也要交給徐副局長處理?”

我啞口無言。

窗外傳來汽車鳴笛聲,樓下有夫妻在吵架,女人的尖叫聲刺破夜空。

生活還在繼續(xù),瑣碎而真實。而我們被困在這個房間里,面對一箱燙手的錢。

傅慕青忽然站起來,走到窗邊。她背對著我,肩膀微微顫抖。

“睿翔,”她的聲音很輕,“你還記得我們結(jié)婚那天晚上說的話嗎?”

怎么會不記得。七年前的十月,我們在租來的小房子里舉行簡單的婚禮。

沒有彩禮,沒有婚車,只有幾個朋友和同事。

那晚我們擠在單人沙發(fā)上,看著窗外的月亮。我說我要讓她過上好日子。

她說她不在乎日子好不好,只在乎能不能睡得踏實。

“我要你每天晚上都能安心睡覺?!彼敃r這樣說,眼睛亮晶晶的。

此刻她轉(zhuǎn)過身,眼里有淚光:“現(xiàn)在你還能睡得踏實嗎?”

我沒有回答。因為答案很明顯。

這半年我睡眠越來越差,經(jīng)常凌晨兩三點突然驚醒。

夢里總有人在追我,我拼命跑,卻看不清追我的人是誰。



03

晚上八點,我們還沒吃晚飯。

黑色手提箱靜靜地躺在餐桌上,像一顆定時炸彈。

傅慕青熱了中午的剩菜,我們面對面坐著,誰也沒有動筷子。

“退回去?!彼K于開口,“明天一早就退回去。”

我夾了一筷子青菜,放在碗里撥弄著:“怎么退?直接拎著箱子去他公司?”

“不然呢?”傅慕青放下筷子,“難道真收下?”

“事情沒那么簡單。”我深吸一口氣,“董廣明敢這么送錢,肯定有準備?!?/p>

“他準備了什么?”傅慕青問。

我想起徐副局長的話。上周四下午,他把我叫到辦公室,關(guān)上門。

“小周啊,舊城改造三期是市里的重點項目。”他遞給我一支煙,我沒接。

他自己點燃,深深吸了一口:“鼎峰集團實力雄厚,設計方案也通過了專家評審。”

煙霧在辦公室里彌漫,他的臉在煙霧后顯得有些模糊。

“按流程走就行,別為難人家。”他說這話時眼睛看著窗外,“企業(yè)也不容易?!?/p>

當時我沒多想,以為只是正常的領導交代。

現(xiàn)在回想起來,每個字都有深意。

“徐局可能知道這件事?!蔽业吐曊f,“甚至可能...這是他默許的?!?/p>

傅慕青的臉色變了:“你的意思是,你們局長也...”

“我沒證據(jù)?!蔽掖驍嗨爸皇遣聹y?!?/p>

但猜測往往是最接近真相的。在機關(guān)工作了十二年,我太清楚這里的游戲規(guī)則。

有些事不能明說,只能意會。有些錢不能直接收,要通過“合適”的渠道。

董廣明選擇把錢送到我家,而不是辦公室,已經(jīng)很說明問題。

他在測試我,也在測試傅慕青。

如果收下,就等于上了他的船。如果不收,他會找別的辦法。

“那就更該退回去!”傅慕青激動起來,“這是陷——”

她的手機突然響了。

鈴聲在安靜的餐廳里顯得格外刺耳。她看了一眼屏幕,臉色微微一變。

“是單位打來的?!彼f,接通了電話,“喂,王主任?”

我看著她接電話,注意到她的手在微微發(fā)抖。

電話很短,不到一分鐘。掛斷后,傅慕青的臉色更蒼白了。

“檔案館下周一要迎接上級檢查?!彼f,“主任讓我周末加班,整理近五年的工程檔案。”

她頓了頓,補充道:“特別是舊城改造相關(guān)的檔案。”

巧合?我不相信世上有這么多巧合。

董廣明下午送錢,晚上檔案館就通知加班整理工程檔案。

這是提醒,還是威脅?

我看向那個黑色手提箱,突然覺得它像一個黑洞,要把我們吸進去。

“他們連你都盯上了?!蔽铱嘈χf。

傅慕青在區(qū)檔案館工作了八年,一直是個普通科員。

她喜歡這份工作,安靜,單純,每天和故紙堆打交道。

她說歷史不會騙人,白紙黑字記錄著一切。

現(xiàn)在,有人想讓她看到的“歷史”,成為控制我的工具。

“睿翔,”傅慕青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很涼,“我們報警吧?!?/p>

“報警說什么?說有人給我送錢?”我搖頭,“沒有交易,構(gòu)不成賄賂?!?/p>

“那紀委呢?我們可以向紀委舉報?!?/p>

我沉默了很久,久到窗外的路燈都亮了起來。

昏黃的光透過窗簾縫隙,在餐桌上投下狹長的光帶。

“讓我想想?!弊詈笪艺f,“給我一晚上時間想想?!?/p>

傅慕青的眼神黯淡下去。她抽回手,開始默默地收拾碗筷。

水龍頭又響了,碗碟碰撞的聲音比平時響得多。

我知道她生氣了,也失望了。

但我需要時間。五十萬不是小數(shù)目,退或不退,都不是一句話的事。

這關(guān)系到我的前途,我們的小家,甚至更多人的命運。

04

晚上十點,傅慕青洗好澡,進了書房。

她沒和我說話,關(guān)門的聲音比平時重了些。

我坐在客廳沙發(fā)上,盯著那個手提箱。箱子的黑色在燈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董廣明發(fā)來的短信。

只有四個字:“周科,安好?”

我盯著那四個字,手指懸在屏幕上方,不知該怎么回復。

如果回“錢已收到,謝謝”,就等于承認收賄。

如果回“請把錢拿回去”,就等于撕破臉。

如果不回...其實也是一種回答。

最終我鎖上屏幕,把手機扔到一邊。

書房里傳來翻找東西的聲音。傅慕青在找什么?

我起身走到書房門口,門沒鎖,留著一道縫。

透過門縫,我看見她跪在地上,從書柜最底層拖出一個紙箱。

紙箱已經(jīng)很舊了,邊緣磨損,膠帶發(fā)黃。

那是她父親的遺物,十一年前從老房子搬過來后,就一直放在這里。

傅慕青很少打開這個箱子。她說每次打開,都會難過好幾天。

但今晚她打開了,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的東西。

相冊、筆記本、榮譽證書、幾支用禿了的鉛筆。

最底下是一個牛皮紙檔案袋,鼓鼓囊囊的。

她取出檔案袋,抱在懷里,肩膀開始顫抖。

我推開門走進去。傅慕青抬起頭,臉上滿是淚痕。

“我想我爸了?!彼煅手f。

我在她身邊蹲下,摟住她的肩膀。她靠在我懷里,哭出聲來。

十一年前,傅慕青的父親傅成林從建筑工地的十八樓墜落。

警方認定為意外失足,因為當天刮大風,安全措施不到位。

但傅慕青不相信。她父親是干了三十年的老工程師,最重視安全。

那天早上他出門前,還笑著說晚上要給慕青做糖醋排骨。

下午人就沒了,摔得面目全非。

“我爸出事前兩個月,一直在舉報一個工程?!备的角嗖林蹨I說。

“什么工程?”我問。這件事她從未詳細說過。

“城南的宏達小區(qū),現(xiàn)在的鼎峰廣場?!彼穆曇衾湎聛?,“開發(fā)商叫董成海。”

我渾身一震。董成海,董廣明的父親。

“那個工程偷工減料,水泥標號不夠,鋼筋以次充好?!备的角嗬^續(xù)說。

“我爸是監(jiān)理,寫了三份報告,全被壓下來了?!?/p>

“后來他直接向建設局舉報,還是沒下文。最后他準備去市紀委?!?/p>

她打開檔案袋,抽出一疊泛黃的材料。全是手寫的舉報信復印件,字跡工整有力。

每一頁都按了紅手印,像血。

“這是他留的備份,我媽藏起來的。”傅慕青撫摸著那些紙張,“原件都失蹤了。”

“然后呢?”我的喉嚨發(fā)干。

“然后他就出事了?!彼难蹨I又涌出來,“從十八樓掉下來,什么都沒說?!?/p>

書房里安靜得可怕,只有傅慕青壓抑的啜泣聲。

窗外的風大了,吹得玻璃窗嗡嗡作響。

我突然想起徐副局長上周說的話:“鼎峰集團實力雄厚...企業(yè)也不容易?!?/p>

董成海十五年前就是有名的開發(fā)商,后來把公司交給兒子董廣明。

鼎峰集團越做越大,成為區(qū)里的納稅大戶。

舊城改造三期,他們志在必得。

“所以這錢,”傅慕青指著客廳方向,“可能真的沾著血?!?/p>

她站起來,把材料重新裝進檔案袋,抱在懷里。

“睿翔,我不能讓你變成他們那樣的人?!彼难凵駡远ǘ瘋?。

“如果我爸還活著,他會怎么說?他會說,慕青,選對的路,別怕難?!?/p>

我站在原地,看著她抱著父親的遺物走出書房。

那個瘦削的背影,此刻顯得異常挺拔。



05

凌晨一點,我們還沒睡。

五十萬現(xiàn)金從餐桌移到了茶幾上,依然敞開著。

傅慕青坐在我對面,我們之間隔著那片刺眼的紅色。

“你想好了嗎?”她問。

我搓了搓臉,感到疲憊從骨頭縫里滲出來。

“如果退錢,董廣明不會善罷甘休。他會找別的辦法整我。”

“比如?”傅慕青問。

“比如在我的審批材料里挑刺,拖時間,讓項目延期。領導會覺得我能力不行?!?/p>

“再比如,通過徐局給我施壓。他是我的直屬上級,有一百種方法讓我難受?!?/p>

我說著這些,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

在體制內(nèi)待久了,太清楚規(guī)則的可怕。明面上的規(guī)則,暗地里的規(guī)則。

每個人都活在無形的網(wǎng)里,稍微掙扎,就會纏得更緊。

“所以你要收下?”傅慕青的聲音在顫抖。

“我不是這個意思?!蔽以噲D解釋,“我在想有沒有兩全的辦法...”

“沒有兩全!”她突然提高聲音,“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五十萬買你的良心,你賣嗎?”

這話太刺耳,我的火氣也上來了:“傅慕青,你以為我愿意嗎?”

“我每天加班到深夜,審圖紙看報告,頸椎病犯了好幾次?!?/p>

“我們結(jié)婚七年,還住在六十平的老房子里。你媽生病住院,我們連手術(shù)費都湊不齊。”

“是,我清高,我正直,然后呢?然后看著別人開豪車住別墅?”

我一口氣說完,胸口劇烈起伏。

傅慕青看著我,眼神陌生得像在看一個不認識的人。

“周睿翔,”她輕聲說,“你變了?!?/p>

“是現(xiàn)實變了!”我反駁,“這個社會就是這樣,你不適應,就被淘汰。”

“所以你要同流合污?”她站起來,俯視著我,“和我爸舉報的那些人一樣?”

這句話像一把錘子,重重砸在我心上。

我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

傅慕青轉(zhuǎn)身走向臥室,在門口停住。

“如果你收下這筆錢,”她背對著我說,“我們就離婚?!?/p>

門關(guān)上了,輕輕的咔噠聲,卻比摔門更讓我心慌。

客廳里只剩下我一個人,還有那箱錢。

我癱坐在沙發(fā)上,盯著天花板上的裂紋。那條裂紋我們結(jié)婚時就有,一直沒修。

傅慕青說過好幾次要找人來補,我總是說忙,忘了。

就像很多事,總覺得來得及,最后都來不及。

手機又震動了。這次是徐副局長。

“小周啊,睡了嗎?”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和藹。

“還沒,徐局?!蔽易鄙眢w。

“鼎峰的董總給我打電話了,說給你們家送了份‘材料’。”他頓了頓,“收到了吧?”

“收到了?!蔽衣犚娮约旱穆曇舾蓾?。

“那就好。董總是實在人,懂得感恩?!毙炀中χf,“你也該表示表示?!?/p>

“徐局,這不太合適...”

“有什么不合適?”他的語氣冷了些,“年輕人要識時務。下周一的局務會,我會提議讓你負責三期全程跟進?!?/p>

這是明碼標價了。收下錢,我就升職。不收,可能連現(xiàn)在的位置都保不住。

“我明白了?!蔽艺f。

“明白就好。早點休息?!彼麙炝穗娫?。

我握著手機,屏幕暗下去,映出我扭曲的臉。

凌晨兩點半,我聽見書房傳來聲音。

傅慕青又起來了。她在翻找什么,紙張嘩啦啦地響。

中間夾雜著壓抑的啜泣聲,像受傷的小動物。

我想進去看看,但腳像灌了鉛。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們戀愛三年,結(jié)婚七年,從來沒吵得這么兇。

她提到離婚時,眼神那么認真,不是氣話。

我真的要為了五十萬,毀了我們的家嗎?

可是如果拒絕,我的事業(yè)可能就完了。徐副局長不會放過我。

在這個系統(tǒng)里,得罪領導意味著什么,我太清楚了。

窗外的天空開始泛白,黎明快來了。

書房的聲音停了。我聽見傅慕青走出來的腳步聲。

她在客廳停留了片刻,我屏住呼吸,假裝睡著。

然后是大門輕輕打開又關(guān)上的聲音。

她出去了?這么早去哪里?

我睜開眼,客廳里空無一人。茶幾上的錢箱還在,蓋子合上了。

傅慕青的包不在鞋柜上,手機也不在。

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來,冰冷徹骨。

06

早晨六點,天剛蒙蒙亮。

我坐在客廳沙發(fā)上,保持這個姿勢已經(jīng)一個小時。

傅慕青還沒回來。她的手機打不通,提示已關(guān)機。

我聯(lián)系了她單位同事,都說沒見到她。她媽那邊也說沒去。

她會去哪里?帶著那個檔案袋,在凌晨出門?

茶幾上的黑色手提箱像個沉默的證人,見證了我們整夜的爭吵。

我盯著它,突然想起傅慕青昨晚說的話:“這錢可能真的沾著血?!?/p>

董廣明的父親董成海,可能是害死她父親的兇手。

而現(xiàn)在,董廣明給我送錢,想拿下舊城改造項目。

歷史在重演,只是換了角色。

我猛地站起來,打開錢箱。鈔票還是那么多,一沓沒少。

但箱子底部多了一張紙條,壓在幾沓錢下面。

是傅慕青的字跡,只有一行:“我去做該做的事了。別找我。”

該做的事?什么事?

報警?去紀委?還是...直接找董廣明?

恐懼像冰水澆遍全身。如果她直接去找董廣明,太危險了。

我抓起車鑰匙沖出門,電梯停在頂樓遲遲不下來。

我轉(zhuǎn)身跑下樓梯,腳步聲在空蕩的樓道里回響。

早晨的小區(qū)很安靜,只有幾個老人在晨練。

我的車停在小區(qū)外的路邊,車窗上貼了張罰單。

顧不上這些,我發(fā)動車子,漫無目的地開上街道。

這個城市剛剛蘇醒,環(huán)衛(wèi)工人在清掃街道,早餐店冒出蒸汽。

我去了檔案館,大門緊閉。去了她常去的公園,只有幾個打太極的老人。

去了她閨蜜家,對方睡眼惺忪地說沒見到。

最后我把車停在江邊,看著渾濁的江水發(fā)呆。

傅慕青會去哪里?她有什么計劃?

我想起她昨晚在書房整理父親的遺物,那些舉報信復印件。

她說過,父親當年準備去市紀委,然后就出事了。

難道她...

手機突然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我心臟狂跳,接通電話:“喂?”

“請問是周睿翔同志嗎?”是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很嚴肅。

“是我,您哪位?”

“這里是區(qū)紀委第三監(jiān)察室。你的愛人傅慕青女士現(xiàn)在在這里?!?/p>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響。

“她...她去紀委做什么?”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

“傅女士主動來反映一些情況,我們需要她配合調(diào)查。”對方頓了頓,“也請你暫時不要對外聲張,保持通訊暢通。”

“我能和她說話嗎?”

“暫時不方便。有需要我們會聯(lián)系你。”電話掛斷了。

我握著手機,手心里全是冷汗。

傅慕青去了紀委。她帶著父親的舉報信,還有...還有什么?

她說的“該做的事”,就是舉報我嗎?

不對,她舉報我什么?那五十萬我沒收,還在家里。

但那張十萬的購物卡呢?我交給徐副局長了,他說會處理。

他真的處理了嗎?還是...

我突然想起很多細節(jié)。徐副局長這兩年換了兩輛車,老婆的包都是名牌。

同事私下議論過,但沒人敢明說。

如果徐副局長和董廣明有長期往來,那我交給他的購物卡,可能根本就沒退。

傅慕青知道這件事。我告訴過她。

所以她去紀委,可能是舉報徐副局長,也可能...是舉報我收受購物卡。

無論哪種,我都完了。

在建設局工作十二年,我知道紀委介入意味著什么。

就算最后查無實據(jù),我的前途也毀了。沒人會用“有問題”的干部。

陽光透過車窗照進來,暖洋洋的,我卻渾身發(fā)冷。

手機又響了,這次是徐副局長。

我看著屏幕上的名字,手指懸在接聽鍵上方,久久不敢按下。



07

我最終沒有接徐副局長的電話。

車停在紀委大樓對面的路邊,我坐在駕駛座上,盯著那棟灰色的建筑。

八層高,窗戶都是茶色玻璃,從外面看不見里面。

傅慕青就在其中某個房間,和紀檢干部談話。

她會說什么?說董廣明送錢?說徐副局長受賄?說我收了購物卡?

每一個可能都讓我心驚肉跳。

手機又響了,還是徐副局長。這次我接了。

“小周,怎么不接電話?”他的聲音帶著不滿。

“對不起徐局,剛才在開車?!?/strong>

“鼎峰的材料你看完了嗎?周一上會需要你的初審意見?!?/p>

他在試探我。如果傅慕青已經(jīng)舉報,他應該知道紀委找我。

但他不知道,說明紀委還沒有行動,或者行動很隱蔽。

“還在看,有幾個地方需要核實。”我盡量讓聲音平靜。

“抓緊時間。董總那邊催得急?!彼D了頓,“對了,昨晚的‘材料’沒問題吧?”

“沒問題?!蔽艺f,“都挺好的。”

“那就好。”他掛了電話。

我放下手機,手心全是汗。我在包庇他,也在包庇自己。

如果現(xiàn)在去紀委自首,可能還有機會。但我沒有勇氣。

中午十二點,紀委大樓里有人出來吃飯。

我睜大眼睛尋找,沒看見傅慕青。

她還在里面,談話已經(jīng)持續(xù)了六個小時。

他們在問什么?需要這么長時間?

下午一點,我餓得胃疼,卻不想離開。買了瓶水和面包,在車里啃著。

面包像鋸末一樣難以下咽,我機械地咀嚼著,眼睛盯著大樓門口。

兩點十分,我終于看見她了。

傅慕青從大樓側(cè)門走出來,一個人,背著那個舊帆布包。

她看起來疲憊不堪,但步伐很穩(wěn)。陽光照在她臉上,她瞇了瞇眼。

我推開車門跑過去,在馬路對面喊她的名字。

傅慕青看見我,愣了一下,然后快步走過來。

我們在人行道上面對面站著,中間隔著護欄。

“你去紀委干什么?”我問,聲音沙啞。

她看著我,眼神復雜:“回家說。”

“現(xiàn)在就說!”我抓住護欄,手指發(fā)白,“你是不是舉報我了?”

傅慕青搖搖頭:“沒有。我舉報的是徐國棟和董廣明?!?/p>

我松了口氣,隨即又緊張起來:“你怎么證明?”

“你給我的購物卡,我當時拍了照。”她平靜地說,“照片在我手機里?!?/p>

我愣住了。半年前我收到購物卡,回家給傅慕青看,她確實拿手機拍過照。

我當時還笑她多此一舉,她說留個證據(jù)比較好。

原來她早就預感到了這一天。

“還有你去年收的兩條煙,前年的茶葉,我都記下來了?!彼^續(xù)說。

“每次你帶回來,我都拍照存檔。時間、地點、誰送的,記得清清楚楚。”

我感到一陣眩暈,扶著護欄才站穩(wěn)。

“你一直在監(jiān)視我?”

“不是監(jiān)視,是保護?!备的角嗟难劬t了,“我怕你越陷越深,怕你有一天回不了頭?!?/p>

“所以你去紀委,是舉報徐局?”

“不只是他?!彼龎旱吐曇?,“還有董廣明行賄的證據(jù)。五十萬現(xiàn)金的照片我拍了,箱子上的指紋我也留了樣?!?/p>

我倒吸一口冷氣:“你什么時候...”

“昨晚你睡著后?!彼粗业难劬?,“我戴著手套打開箱子,用透明膠帶取了指紋?,F(xiàn)金也拍了照,編號都清晰可見。”

原來她半夜在書房,是在準備這些。

原來她說“該做的事”,是去紀委舉報,而不是等我做決定。

“紀委怎么說?”我問。

“他們很重視。李叔叔幫我聯(lián)系的?!?/p>

“李叔叔?”

“我爸的老戰(zhàn)友,李建國,退休前是市紀委的?!备的角嗾f,“我昨晚給他打了電話?!?/p>

我想起來了,傅慕青提過這個人,但很少聯(lián)系。

“他怎么說?”

“他說主動上報,爭取寬大處理?!备的角辔兆∥业氖郑邦O?,我們需要自首。你被動收的那些東西,如果不主動交代,等紀委查出來就晚了?!?/p>

我的手在顫抖。自首?那我的前途呢?

“你聽我說?!备的角嘧ゾo我的手,“李叔叔說了,你這種情況,只要主動交代,配合調(diào)查,可以爭取從輕處理。”

“最多就是處分,調(diào)離崗位,但不會坐牢?!?/p>

“如果等他們查出來,性質(zhì)就變了。五十萬現(xiàn)金,足夠判刑了?!?/p>

我看著她焦急的臉,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去紀委,是為了救我?”

傅慕青的眼淚掉下來:“是。我不能看著你毀掉自己?!?/p>

“那些購物卡、煙酒,你交給徐副局長,但他沒退。這些紀委可以查。”

“只要你主動說明情況,指證徐國棟和董廣明,就是立功表現(xiàn)?!?/p>

她擦掉眼淚,語氣堅定:“我們可以從頭再來。換份工作,哪怕錢少點,只要心安?!?/p>

我怔怔地看著她,這個和我同床共枕七年的女人。

我以為她不懂我的難處,不懂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

原來她懂,但她選擇了一條更難的路。

不是同流合污,不是明哲保身,而是挺身而出,拉我上岸。

“回家吧。”她輕聲說,“紀委讓我們等通知。這期間正常上班,不要打草驚蛇?!?/p>

我點點頭,松開護欄,才發(fā)現(xiàn)手指已經(jīng)僵硬。

我們一起過馬路,她自然地挽住我的胳膊。

這個動作很久沒有了,上一次是什么時候?

陽光很好,秋風吹落梧桐葉,金黃一片。

08

回到家,那個黑色手提箱還在茶幾上。

傅慕青走過去,戴上一副一次性手套,小心地蓋上箱子。

“紀委的人下午會來取證。”她說,“我們要保持原樣。”

“他們會來家里?”我問。

“嗯。李叔叔安排的,保密進行。”她看了看表,“大概四點?!?/p>

現(xiàn)在是三點十分,我們還有五十分鐘。

我在沙發(fā)上坐下,感到渾身無力。緊張、恐懼、后怕、還有一絲解脫。

這十幾個小時像過了一輩子。

“你會怪我嗎?”傅慕青坐在我身邊,輕聲問。

我搖搖頭,握住她的手:“謝謝你?!?/p>

是真的感謝。如果她不去紀委,我可能會收下那五十萬。

然后一步步陷進去,再也出不來。

“我爸當年如果也有人拉他一把,也許就不會死?!备的角嗫吭谖壹缟?。

“他太正直了,不肯妥協(xié)。那些人怕他,就下了毒手。”

“我不能讓同樣的事發(fā)生在你身上?!?/p>

我摟住她的肩膀,聞到她頭發(fā)上淡淡的洗發(fā)水香味。

這個味道陪伴我七年,已經(jīng)成為生命的一部分。

“你爸的案子,紀委知道了嗎?”

“李叔叔說會重新調(diào)查。”傅慕青抬起頭,眼里有光,“當年的證據(jù)可能還在。只要找到關(guān)聯(lián),就能重啟?!?/p>

“董廣明知道這些嗎?”

“應該不知道。我改了姓,從母姓。我爸出事時我還在上大學,很少露面?!?/p>

怪不得。董廣明如果知道傅慕青是傅成林的女兒,可能不會這么大膽。

但也許,這正是命運的安排。

下午四點整,門鈴響了。

來的是兩個中年人,穿著便服,出示了工作證。

他們很專業(yè),拍照、取證、采集指紋,全程不到二十分鐘。

那個黑色手提箱被裝進專門的證據(jù)袋,貼上封條。

“周睿翔同志,請下周一到紀委一趟,配合調(diào)查?!蹦觊L的那位說。

“傅女士已經(jīng)提供了部分證據(jù),但我們還需要你的證言。”

我點點頭:“我會準時到?!?/p>

他們走后,家里又恢復了安靜。

但有些東西已經(jīng)不一樣了。那個壓在我們心上的箱子,終于被搬走了。

雖然接下來要面對調(diào)查、問詢,甚至處分,但至少不用再提心吊膽。

晚上我們簡單煮了面條,坐在餐桌前吃。

還是那個位置,但桌上已經(jīng)空了。

“后悔嗎?”傅慕青問。

“后悔什么?”

“如果你收了錢,我們可能很快就能換大房子。你也能升職。”

我放下筷子,認真地看著她:“如果收了錢,我每天都會做噩夢?!?/p>

“夢見你爸,也夢見未來的自己,變成自己討厭的那種人?!?/p>

傅慕青笑了,眼圈又紅了:“你終于明白了?!?/p>

是的,我終于明白了。有些路不能走,一旦踏上,就回不了頭。

晚上九點,我接到董廣明的電話。

他的聲音很輕松:“周科,周末愉快啊。材料還滿意嗎?”

“董總,”我深吸一口氣,“東西我交給紀委了?!?/p>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是急促的呼吸聲。

“你說什么?”

“我說,你送來的五十萬現(xiàn)金,還有之前那張購物卡,我都交給紀委了。”

“周睿翔!你——”他的聲音變得尖厲,“你想清楚后果!”

“我想得很清楚?!蔽移届o地說,“紀委的同志讓我轉(zhuǎn)告你,周一上午九點,請你過去說明情況?!?/p>

我掛了電話,順手拉黑了他的號碼。

傅慕青在旁邊看著我,豎起大拇指。

我看著屏幕,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小周,董總剛給我打電話,說你...”他的聲音在發(fā)抖。

“徐局,我都交代了。”我說,“購物卡,煙酒,還有今天的五十萬?!?/p>

“你瘋了?!”他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我在救自己,也在救你?!蔽艺f,“現(xiàn)在自首還來得及。”

電話被狠狠掛斷。

我放下手機,對傅慕青說:“他應該會連夜想辦法。”

“李叔叔說已經(jīng)監(jiān)控他的賬戶了。”傅慕青說,“跑不掉的?!?/p>

這個夜晚,很多人會失眠。

但至少,我們可以睡個安穩(wěn)覺了。



09

周一早晨,我準時來到紀委。

談話室很簡單,一張桌子,三把椅子,墻上掛著紀律條例。

接待我的是昨天的兩位同志,姓陳和姓王。

他們態(tài)度嚴肅但不嚴厲,讓我放松,如實說明情況。

我從去年第一次收煙開始說,到后來的茶葉,購物卡,一五一十。

每次都是被動收下,每次都想退,但徐副局長說“慣例”,我就妥協(xié)了。

“為什么不上報?”陳同志問。

“怕得罪領導,怕影響前途?!蔽胰鐚嵒卮?。

“那這次為什么主動交代?”

“我妻子點醒了我。”我說,“她說這樣下去,我會變成自己討厭的那種人?!?/p>

我提到傅慕青父親的事,提到董成海可能涉及的舊案。

兩位同志交換了一下眼神,記錄得更認真了。

談話持續(xù)了三個小時,中間休息了一次。

我提供了所有能提供的線索:徐副局長的暗示,董廣明的承諾,還有同事們私下議論的一些事。

“謝謝你配合?!苯Y(jié)束時,陳同志和我握手,“回去正常工作,不要有思想負擔。”

“我的處理結(jié)果會怎樣?”我問。

“這要看調(diào)查結(jié)果。但你主動交代,配合調(diào)查,會有從輕考慮?!?/p>

我點點頭,走出紀委大樓。

陽光很好,天空湛藍。我深吸一口氣,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回到單位,氣氛明顯不對。

同事們看我的眼神有些異樣,竊竊私語聲在我經(jīng)過時戛然而止。

徐副局長的辦公室門關(guān)著,聽說他今天沒來上班。

下午三點,消息傳開了:徐副局長被帶走調(diào)查。

整個建設局炸開了鍋。有人震驚,有人竊喜,也有人惴惴不安。

我知道,這只是開始。

董廣明第二天也被控制。鼎峰集團的賬戶被凍結(jié),項目暫停。

傅慕青父親的舊案重新啟動調(diào)查,李建國叔叔親自督辦。

這些是傅慕青告訴我的。她這幾天和李叔叔聯(lián)系密切,跟進進展。

“當年處理我爸案子的警察,有幾個已經(jīng)升職了?!彼f,“李叔叔在查他們和董成海的關(guān)系?!?/p>

“能查出來嗎?過了十一年?!?/p>

“只要做過,就會留下痕跡?!备的角嗪軋远ǎ岸也恢刮野忠粋€案子。鼎峰這些年做的工程,可能都有問題?!?/p>

一周后,我被停職檢查。

這是預料中的事。雖然主動交代,但畢竟收過東西,處分免不了。

傅慕青請了年假陪我。我們在家做飯、看書、散步,像回到戀愛的時候。

沒有應酬,沒有壓力,雖然前途未卜,但心里踏實。

“如果被開除,我就去開個書店。”我說,“你當老板娘?!?/p>

“好啊?!备的角嘈α耍霸兖B(yǎng)只貓,種點花。”

我們真的去看了幾家店面,雖然只是看看,但有了憧憬。

調(diào)查持續(xù)了一個月。這期間,又有幾個干部被牽扯進來。

徐副局長的案子越挖越深,涉嫌金額巨大,移送司法機關(guān)。

董廣明不僅行賄,還涉嫌串通投標、偷工減料多項罪名。

他父親董成海雖然已去世,但當年的罪行被重新調(diào)查。

一個雨夜,李建國叔叔來家里吃飯。

他六十多歲,頭發(fā)花白,但精神矍鑠。

“小傅的爸爸是我的老戰(zhàn)友,也是我的榜樣?!彼戎枵f,“他當年如果肯妥協(xié),也許不會死。但他選了最難的路?!?/p>

“我現(xiàn)在明白了。”我說,“難走的路,往往是正確的路?!?/p>

李叔叔點點頭:“你們還年輕,路還長。這次的事是個教訓,也是個機會?!?/p>

“什么機會?”傅慕青問。

“重新選擇人生的機會?!彼粗覀?,“周睿翔,你的處分結(jié)果快下來了。記大過,調(diào)離原崗位,降級使用。”

我早有心理準備:“去哪個單位?”

“區(qū)史志辦。錢少,事也少,就看你怎么想了?!?/strong>

史志辦,冷衙門,但正合我意。

“謝謝組織給我改正的機會?!蔽艺嬲\地說。

李叔叔笑了:“小傅沒看錯人。你小子本質(zhì)不壞,就是差點定力。”

飯后,李叔叔單獨和我聊了一會兒。

“慕青父親的案子有進展了。”他壓低聲音,“當年的辦案民警承認收了董成海的錢,把謀殺偽造成意外?!?/p>

我的心一緊:“能定罪嗎?”

“主犯董成海死了,但從犯還在。而且牽扯出一串人,都在查。”

“慕青知道嗎?”

“還沒告訴她。等全部查清再說,不然她又要難過?!?/p>

我點點頭。傅慕青表面堅強,其實很脆弱,尤其是關(guān)于父親的事。

送走李叔叔,傅慕青在洗碗。我走過去幫忙擦干。

“李叔叔和你說了什么?”她問。

“說你爸爸的案子在推進,讓我們耐心等?!?/p>

傅慕青的手停了一下,水流嘩嘩地沖著碗碟。

“我等了十一年,不差這幾天。”她說。

她的背影在廚房燈光下顯得有些單薄,但站得很直。

10

三個月后,處分正式下來。

我調(diào)往區(qū)史志辦任副主任科員,降兩級。傅慕青也受到影響,從檔案館調(diào)到了圖書館。

但我們都沒抱怨。能保住工作,已經(jīng)是最好結(jié)果。

徐副局長被開除黨籍、公職,移送檢察院起訴。

董廣明涉嫌多項罪名,公司被查封,案件還在審理中。

當年處理傅成林“意外”死亡案的三個警察被逮捕,供出了董成海。

雖然主犯已死,但真相終于大白。

深秋的一個周末,我們?nèi)ツ箞@看望傅慕青的父親。

墓地在半山腰,松柏常青。墓碑上刻著“工程師傅成林之墓”,照片里的他微笑著。

傅慕青把一束白菊放在墓前,輕聲說:“爸,害你的人被抓了。”

她說了案件的進展,說了我們這三個月經(jīng)歷的事。

“我和睿翔都換了工作,錢少了,但心里踏實?!彼兆∥业氖郑澳f得對,做人要正直,睡覺才安穩(wěn)?!?/p>

我對著墓碑鞠躬:“爸,對不起,我差點走錯路。謝謝您女兒拉我回來。”

山風吹過,松濤陣陣,像是回應。

下山時,下起了小雨。我們撐著一把傘,慢慢走著。

“后悔嗎?”傅慕青又問了這個問過很多次的問題。

“不后悔?!蔽艺f,“如果收了那五十萬,我們現(xiàn)在可能在逃亡,或者在牢里。”

“那些錢看著誘人,其實是陷阱。董廣明送的不是錢,是手銬?!?/p>

傅慕青靠緊我:“那天晚上我其實很害怕。怕你執(zhí)迷不悟,怕我們真的離婚?!?/p>

“我也怕。怕失去你,怕失去自己。”

雨漸漸大了,我們走到停車場,頭發(fā)都濕了。

車上,傅慕青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

“李叔叔讓我給你的?!?/p>

我打開,是一張借調(diào)函。市紀委監(jiān)察三室,借調(diào)半年。

“這是...”

“李叔叔說,你有基層經(jīng)驗,又經(jīng)歷過考驗,適合去幫忙?!备的角嗫粗遥爱斎?,你可以拒絕。史志辦的工作很安穩(wěn)?!?/p>

我盯著借調(diào)函,心里涌起復雜的情緒。

紀委的工作壓力大,責任重,而且容易得罪人。

但經(jīng)歷過這次事件,我深知這個崗位的重要性。

如果當年有更負責的紀檢干部,傅慕青的父親也許不會死。

如果徐副局長早被查處,我也不用面對那些誘惑。

“我去?!蔽艺f。

傅慕青笑了:“我就知道你會答應。”

“為什么?”

“因為你是我丈夫啊?!彼UQ郏拔野终f過,好男人不是不犯錯,是犯錯后知道改正,并且?guī)椭鷦e人不犯錯?!?/p>

我發(fā)動車子,雨刮器左右擺動,刮開一片清晰的視野。

前方的路還長,但有她在身邊,有方向在心底,就不怕。

雨漸漸停了,云層裂開縫隙,陽光灑下來。

天亮前的路,總算走完了。

而新的一天,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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