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先生，是漢奸！殺了他，以此謝天下！”

1895年，北京城的墻根底下，一群讀書人咬牙切齒地喊著這個口號。

誰也沒想到，這個剛剛背上萬世罵名、臉頰骨里還嵌著一顆日本子彈的74歲老頭，竟然還能接到慈禧太后的密令。

這趟差事不是去領(lǐng)賞，而是要把這張還在流血的老臉，伸到大洋彼岸去讓人家打，這背后到底藏著多少無奈和荒唐？

01

咱們把時間撥回到1896年。那時候的北京城，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李鴻章住在賢良寺里，與其說是修身養(yǎng)性，不如說是坐牢。

這一年他太難了。甲午一戰(zhàn)，北洋水師全軍覆沒，那是他攢了一輩子的家底啊，就這么在大海里聽了個響。緊接著就是馬關(guān)談判，他挨了一槍，換回了大清朝少賠了一億兩白銀，可老百姓不買賬。大家都說他是賣國賊，是把臺灣割讓出去的罪人。

那時候的李鴻章，門庭冷落。以前那些天天圍著他轉(zhuǎn)、甚至想認他當干爹的官員們，現(xiàn)在跑得比兔子還快。特別是那個叫袁世凱的，以前可是李鴻章一手提拔的心腹，這時候也轉(zhuǎn)頭去拜了別人的碼頭。

這老頭心里苦啊，但也只能憋著。每天對著賢良寺的孤燈，摸著臉上那個傷疤，聽著外面的罵聲。

可就在大家都以為李鴻章這輩子算是徹底涼了的時候，宮里突然來了旨意。慈禧太后要見他。

原來，俄國的新沙皇尼古拉二世要加冕了，指名道姓要大清國派個有分量的人去。朝廷這幫人精一合計，覺得這是個機會。既然打不過日本，那就拉攏俄國唄，這招叫“聯(lián)俄抗日”。

李鴻章一聽，那雙渾濁的老眼突然就亮了。他在賢良寺憋屈了一年多，覺得自己翻身的機會終于來了。他跟家里人說，這叫“柳暗花明又一村”。

帶著這種悲壯又有點像賭徒一樣的心態(tài)，這老頭收拾了行囊。他不知道的是，這一去，不僅沒能救大清，反而讓自己成了西洋鏡里最大的笑話。

第一站，俄國。這俄國人辦事，那是相當?shù)摹盁崆椤薄?/p>

李鴻章剛到蘇伊士運河，俄國的軍艦就來接了。到了彼得堡，那場面更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俄國人沒讓他住國賓館，而是安排在他一個老熟人，叫巴舍夫的商人家里。

這看似是敘舊，其實是軟禁。俄國人就像是一個拿著棒棒糖騙小孩的怪叔叔，早就給李鴻章挖好了坑。他們趁著李鴻章急于找靠山的心態(tài)，連哄帶騙地讓他簽了個《中俄密約》。

這密約說白了，就是允許俄國人在中國東北修鐵路，以此來換取俄國在軍事上的“保護”。李鴻章當時可能覺得這筆買賣挺劃算，但他不知道，這其實是引狼入室。那條鐵路后來成了俄國人運兵的血管，那個所謂的“保護”，更是一張空頭支票。

正事辦完了，接下來就是鬧笑話的時候了。

在沙皇的加冕典禮上，各國使節(jié)都在。典禮結(jié)束后，李鴻章去見俄國皇后。這皇后長得漂亮，一見面就伸出了一只手。

按照西方的規(guī)矩，這是讓男士行“吻手禮”。

可李鴻章哪懂這個啊。他一看這洋婆子伸手，心里琢磨：這是跟我要見面禮呢？

這老頭也是實在，他在懷里摸了半天，摸出一枚慈禧太后賞給他的名貴戒指，直接就拍在了皇后手里。

皇后整個人都懵了，拿著戒指不知所措，只能尷尬地又伸出手，意思是：不是這個，是親手。

李鴻章一看：嘿，這洋婆子胃口還挺大？一枚戒指還嫌少？

旁邊的隨從一看要出事，趕緊湊在他耳朵邊解釋了一通。李鴻章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人家是要親手，不是要錢。他當時那個老臉紅得跟猴屁股似的，只能硬著頭皮，把皇后的手抓過來碰了一下。

心里估計在罵：這洋人什么毛病，見面還得啃豬蹄？

02

在俄國被人忽悠了一通，還鬧了個大烏龍，李鴻章緊接著就坐火車去了德國。

如果說俄國之行是荒誕，那德國之行就是扎心。

德國這個時候工業(yè)發(fā)達得嚇人，剛剛發(fā)明了一種叫X光的東西。這玩意兒能透過皮肉看見骨頭。李鴻章一聽，非要去試試。

他不是圖新鮮，他是想看看自己臉上那個“紀念品”。

在柏林的醫(yī)院里，74歲的李鴻章坐在那個奇怪的機器面前。隨著一道光閃過，一張底片洗了出來。

在那張模糊的黑白照片上，人們清晰地看到，在他的左眼下方的顴骨里，赫然嵌著一顆子彈頭。

這就是去年在馬關(guān)，那個叫小山豐太郎的日本浪人打進去的。當時血流了一地，李鴻章沒死，還指著臉上的血說：“此血可以報國矣�！�

就因為這一槍，日本人怕他死在自己地盤上不好交代，才把賠款從三億兩減到了兩億兩。有人算過一筆賬，說這顆子彈，值一億兩白銀。

李鴻章拿著那張片子，看了很久。這可能是世界上最貴的一顆子彈了，也是刻在他骨頭里的恥辱。他對醫(yī)生擺擺手，說不取了，就讓它留著吧，長個記性。

看完病，李鴻章去了克虜伯兵工廠。這一去，老頭徹底破防了。

他在廠房里，看見了德國人正在造的鐵甲艦。那些巨炮，那些鋼板，跟當年他給北洋水師買的“定遠號”、“鎮(zhèn)遠號”一模一樣。

當年買船的時候，他是何等的意氣風(fēng)發(fā)，覺得有了這些船，大清就硬氣了�？涩F(xiàn)在呢？那些船沉的沉，降的降，全都在黃海里喂了魚。

李鴻章伸出那只枯瘦的手，摸著那些冰冷的鋼板，眼淚嘩嘩地往下掉。身邊的德國人看著這個穿著黃馬褂的東方老人哭得像個孩子，都不敢說話。

他哽咽著跟德國人說：“我要是有十個營這樣的兵，我也不會輸給日本人�！�

這句話說得要多心酸有多心酸。他在德國還特意去拜訪了前首相俾斯麥。

這兩個人都被稱為“東方/西方的俾斯麥”。但境遇卻是天壤之別。俾斯麥那是功成名就退下來的，受萬人敬仰；李鴻章卻是身敗名裂逃出來的，背負萬世罵名。

兩個老頭坐在一起，俾斯麥問他：“你怎么不把那些敢對皇帝說謊的人都殺掉？”

李鴻章苦笑了一下，說了一句大實話：“在我們那兒，不敢說真話的人多，我殺不過來啊�！�

03

離開德國后，李鴻章又去了英國。這地方，給他的“驚喜”更多。

到了英國，李鴻章干了一件讓英國媒體炸鍋的事。

當時有個叫戈登的英國將軍，早年間幫著李鴻章打過太平軍，兩人算是老戰(zhàn)友。雖然這戈登后來在非洲戰(zhàn)死了，但他的家屬還在。聽說李鴻章來了，戈登的姐姐為了表示友好，特意送了他一條名貴的狗。

這狗在英國那是拿過獎的，那是人家當兒子養(yǎng)的寶貝。

李鴻章收下后，沒過幾天，給戈登姐姐回了一封信。信里是這么寫的：

“謝謝你送的肉，味道很不錯，就是老夫年紀大了，牙口不好，吃不了多少，真是遺憾�！�

原來，這老頭以為人家送的是食材，直接讓廚子把那條名犬給燉了！

這事兒在英國傳開了，英國人是又好氣又好笑。你說他野蠻吧，他還挺有禮貌寫信感謝；你說他文明吧，他把人家寵物給紅燒了。

這就是那個時代的文化隔閡，大清朝的思維跟西方世界完全就是兩個頻道。在李鴻章眼里，送禮送吃的，那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兒，哪知道這洋人把狗當兒子養(yǎng)啊。

帶著這一嘴狗肉味，李鴻章又橫渡大西洋，去了美國。

到了紐約，那場面更是熱鬧。美國人沒見過這么大的中國官，滿大街都在喊“歡迎中國總統(tǒng)”。

李鴻章穿著那是御賜的黃馬褂，美國老百姓不懂啊，一看黃色的，以為這就是龍袍，都以為他是中國皇帝。

可就在這萬眾矚目的時刻，李鴻章因為一個老毛病，把臉丟到了太平洋彼岸。

他在參觀華盛頓國立圖書館的時候，嗓子眼里有點癢。這老頭在國內(nèi)習(xí)慣了，平時在那總督府里，那是想吐哪吐哪，旁邊早就有跟班拿著痰盂接著。

可這兒是美國圖書館啊，哪來的痰盂？

李鴻章也沒多想，咳了一聲，一口濃痰“啪”的一下，就吐在了圖書館那個光亮的地板上。

周圍的美國人都看傻了，這可是公共場所啊，還是圖書館這種斯文地方。

還沒等李鴻章反應(yīng)過來，兩個工作人員就沖了上來，指著地上的痰讓他擦掉。翻譯在旁邊臉都綠了，趕緊上去解釋，說這是大清國的特使。

但這美國人可不管你是什么特使不特使的，在他們這兒，隨地吐痰就是不行。最后好說歹說，交了一筆罰款，這事兒才算過去。

但這一下，大清國的臉面算是被這一口痰給吐沒了。美國報紙第二天全是這個新聞，把這也當成個奇聞異事來講。標題估計都寫著：“大清國特使在圖書館留下了他的‘印記’”。

不過在美國，李鴻章也有一回硬氣的時候。

有記者采訪他，問他對美國排華法案怎么看。這老頭雖然一路鬧笑話，但在這個問題上，他沒慫。

他直接懟了回去：“你們美國人自詡自由平等，卻把最勤勞的中國勞工拒之門外，這是你們的恥辱，不是我們的�！�

這話雖然說得擲地有聲，但也沒能改變什么。當時的美國，依然在排華，弱國無外交，這是鐵律。

04

這一圈逛下來，李鴻章是看也看了，臉也丟了，洋相也出盡了。到了該回家的時候了。

回國的路線，必須得經(jīng)過日本。這對于李鴻章來說，是個死結(jié)。

想當年去馬關(guān)談判，他發(fā)過毒誓：“終身不履日地”。意思就是這輩子只要我活著，就絕對不再踩日本的土地一步。

那個地方給了他太多的恥辱，那顆臉上的子彈，那張賣國的條約，都是在那兒留下的。他恨那個地方，恨到了骨子里。

可船要在日本橫濱換乘啊。這怎么辦？

日本方面其實早就準備好了，他們知道李鴻章要來，還特意在岸上準備了高規(guī)格的接待，想緩和一下關(guān)系。畢竟仗也打完了，錢也賠了，以后還得做生意不是。

但李鴻章這回是鐵了心，那股倔勁兒上來，誰也攔不住。

船到了橫濱港口，停在了海面上。李鴻章死活不下船，他讓人把要換乘的那艘招商局的輪船開過來，跟自己坐的這艘船并排停著。

海面上風(fēng)浪大，兩艘船晃晃悠悠的，中間隔著好幾米的距離，看著都暈。

李鴻章讓人在兩艘船之間，搭了一塊窄窄的木板。

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74歲的李鴻章，身穿著那件標志性的黃馬褂，在那劇烈搖晃的木板上，一步一步地挪動。

底下就是波濤洶涌的大海，掉下去就是個死。海風(fēng)吹著他花白的胡子，也吹著他那空蕩蕩的袖管。

隨從想去扶他，他擺擺手，不用。

他就這么顫顫巍巍地，懸在半空中，硬是從這艘船挪到了那艘船，腳底板愣是沒沾一下日本的碼頭。

這老頭是在用命在賭氣啊。

看著那個在風(fēng)中搖晃的背影，你沒法說他是個英雄，也沒法單純罵他是個賊。他就像那個風(fēng)雨飄搖的大清朝一樣，架在兩艘船之間，上不著天，下不著地，隨時都可能掉進深淵里。

回到國內(nèi)，李鴻章并沒有得到什么鮮花和掌聲。

慈禧太后問了他一圈見聞，他只說了一句：“外面的世界，咱們比不了。”

這趟歐美之行，他帶回了一堆洋玩意兒，也帶回了一身的笑話，唯獨沒帶回救命的藥方。他拼了老命簽的那些條約，換來的那些承諾，在后來的八國聯(lián)軍面前，全都成了廢紙。

05

1901年，也就是李鴻章回國后的第五年，大清朝又惹禍了。這回是八國聯(lián)軍進北京，慈禧太后帶著光緒皇帝跑路了。

爛攤子，又甩給了李鴻章。

這時候的李鴻章，已經(jīng)78歲了，身體早就垮了。但他還是得去，因為除了他，沒人愿意去背這口鍋，也沒人能背得動。

他又坐在了談判桌前，這次面對的不是一個日本，而是八個國家。

他又簽了一個條約，叫《辛丑條約》，賠款四億五千萬兩。

簽字的時候，李鴻章的手都在抖。他知道，這名字一簽，他就真的萬劫不復(fù)了。

簽完字回來，李鴻章就開始大口大口地吐血。醫(yī)生說是胃血管破裂，其實大家都知道，他是被活活氣死的，是被這個世道給逼死的。

臨死前，他穿著那件黃馬褂，那是他在歐美各國出盡洋相也舍不得脫下的榮耀。

他讓身邊的人把他抬起來，看著窗外。那時候，俄國人正在東北鬧事，他簽的那個《中俄密約》成了最大的諷刺。

他閉上眼的時候，兩行老淚順著那個帶著子彈疤痕的臉頰流了下來。

李鴻章這輩子，辦洋務(wù)、建海軍、簽條約、訪歐美，折騰了一生。

他在德國照過X光，看見了骨頭里的子彈；他在英國吃過名犬，鬧了國際笑話；他在美國吐過痰，丟了大清的臉；他在日本搭過木板，保了最后的尊嚴。

但這所有的所有，最后都化成了那塊沉甸甸的墓碑。

李鴻章死后，家里人給他辦喪事。

據(jù)說入殮的時候，他那張臉還是鐵青的，眼睛怎么也閉不上。直到女兒在他耳邊說：“俄國人答應(yīng)退兵了。”

這當然是哄他的假話。但聽到這話，那雙眼睛才慢慢合上。

這老頭雖然一生都在算計，都在妥協(xié)，都在挨罵，但到死的那一刻，他心里裝著的，還是那個破破爛爛的家國。

至于那顆留在他臉頰骨里的子彈，也隨著他的身體一起腐爛，最終化作了塵土。就像他拼命想要修補的那艘破船，沒過幾年，也徹底沉沒在了歷史的深海里。

這大概就是那個時代，最無奈的黑色幽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