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地求和”四個字，像一把鈍刀，在烏克蘭人心里來回銼了十年。耶爾馬克這次把話直接扔給《大西洋月刊》：憲法擋在那兒，誰簽誰犯法。一句話，把桌子掀了，連渣都不給談。

聽起來像法律條文背多了的倔勁，其實是把最燙手的山芋塞進冰箱——凍住。2014年克里米亞被“秒吞”后，烏克蘭國內(nèi)任何“要不就算了吧”的聲音，都會立刻被另一句“你想賣國？”悶回去。憲法第3條、第138條像兩道封條，把“讓步”這倆字貼得死死的。政客想退一步，先得問問全民公投答不答應(yīng)，而公投在戰(zhàn)時幾乎等于二次動員：誰敢開這個口，誰就先被投票送走。

于是戰(zhàn)場成了唯一的算盤。俄軍每往前推一公里，基輔就把“憲法”倆字再念一遍，音量調(diào)到最大，讓華盛頓、柏林、巴黎都聽得見：不是我不想停，是家里的法律不許我停。西方那些“勸和小組”本來準備了一堆折中方案，比如“先?；鹪僬効死锩讈喌匚弧?，現(xiàn)在只能默默把文件塞進碎紙機——烏克蘭直接把法律文本拍在桌上，比一百個外交辭令都響。

更實在的是彈藥賬本。美國剛批的6億軍火里，海馬斯火箭彈的單價從去年的10萬美元漲到14萬，五角大樓內(nèi)部簡報寫得直白：“烏克蘭把‘不割地’寫進憲法，等于把‘長期打’寫進預(yù)算?！泵擞烟湾X時心里罵娘，手上還得繼續(xù)填支票，因為違約成本更高：誰也不想成為“破壞烏克蘭憲法”的幫兇，這帽子比“戰(zhàn)爭疲勞”四個字沉太多。

國內(nèi)的情緒更好理解。地鐵里貼著的征兵海報不再喊“為了歐洲”，而是簡單粗暴一行字：“憲法說你必須保衛(wèi)每一寸土地?！笔勘菁倩丶遥従硬辉賳枴吧稌r候打完”，而是遞過去一瓶自制果醬：“放心打，憲法挺你?！狈蓷l文像國民宗教，把恐懼翻譯成責(zé)任，把疲憊熬成固執(zhí)。

可固執(zhí)不是魔法。東部前線每天消耗的炮彈量，仍比工廠順產(chǎn)多三千發(fā)；哈爾科夫的地下教室，老師得先教孩子分辨防空警報的兩種音調(diào)。憲法能擋住談判桌上的讓步，卻擋不了彈片斜著飛進窗戶。耶爾馬克的聲明像給氣球打氫氣，升得越高，下面拽著的繩子越細——那根繩子就是人。

最尷尬的是時間。戰(zhàn)爭拖得越久，憲法越像一把雙向鎖：外面的人進不來，里面的人也出不去。哪天民眾忽然發(fā)現(xiàn)，憲法保住了領(lǐng)土，卻保不住孫子的高中畢業(yè)照，保不住女兒的婚禮，那句“永不簽字”會不會反過來成為新的靶子？歷史書總愛寫“正義必勝”，卻很少提正義的利息有多高。

眼下沒人敢算總賬?；o街頭新開的咖啡館菜單上，最便宜的“戰(zhàn)士特調(diào)”也要3美元，比戰(zhàn)前漲了一倍，仍有人排隊。他們不說“為了憲法”，只說“喝完這一杯，下午去指揮部換通行證”。法律條文飄在天上，真正托住它的，是這些沉默的、繼續(xù)生活的普通人。他們沒空研究國際法，只知道如果地圖缺了一角，往后幾代人都得在別人的臉色里找生存空間。

耶爾馬克把話放出去，其實是把難題抱回來：領(lǐng)土完整保住了，接下來的每一天，都要用新的代價去充值。憲法像一張終身合約，簽約時沒人問價格，只寫明了“不可違約”。至于利息怎么付、付到什么時候，合約上沒留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