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初冬的一個午后，北京下起了小雪。中南海勤政殿旁的小路上，王光美提著暖壺，迎面碰見剛拍完膠片的江青。兩人并肩走了幾步，江青忽然說：“少奇同志又忙吧？”王光美輕輕點頭，沒有多話。誰也未曾預料，四十多年后的結局會如此天差地別。

1966年至1976年的十年，是王光美此生最難熬的階段。家門被封、親人隔絕，她獨自承擔沖擊。彼時的江青如日中天，卻在暗處影響著王光美的命運。歷史把兩位女性推向對立，卻也為后來的和解埋下伏筆。

1980年5月31日，劉少奇追悼會在人民大會堂舉行。哀樂低回，王光美神情克制。追悼儀式結束時，鄧小平握著她的手，只說六個字：“是喜事，是勝利?！蹦且豢?，積壓多年的委屈才有了出口。兩天后，她遵照劉少奇遺愿，把骨灰撒進渤海，船舷邊的她泣不成聲，卻仍堅定地將骨灰與花瓣一起拋向浪尖。

踏入九十年代，王光美已步入耄耋，卻毫無暮氣。1995年，她出任“幸福工程—救助貧困母親”組委會主任，跑遍了河北阜平、陜西延川、貴州畢節(jié)等深度貧困縣。資金短缺時，她拿出母親留下的古董拍賣，56萬元毫不猶豫捐出?！拔腋奶勰切┠赣H?！倍潭桃痪湓?，讓在場的工作人員紅了眼圈。

2004年仲夏，王光美提議毛、劉兩家聚餐。聚會那天，她在女兒攙扶下緩步入席，李敏、李訥姐妹趕緊迎上，握住她的手。席間，她語氣溫和卻篤定：“身體要緊，別逞強?！边@一句叮嚀，成了她留給晚輩的最后家常。

2006年10月13日清晨，北京天空陰沉。消息傳來：王光美病逝，享年八十五歲。噩耗迅速傳遍友人圈，八寶山革命公墓外，人群自發(fā)聚集。谷牧坐輪椅而來，紅軍老兵拄杖致敬，還有許多素不相識的普通市民專程趕來送行。排隊的人群里，一位中年女子戴著黑紗，神色哀慟——她就是李訥。

“媽媽吩咐，盡力幫劉源叔叔?！崩钤G低聲提醒身旁的兒子王效芝。王效芝點頭，轉身協(xié)助布置花圈、接待來賓。劉源在人潮中望見這對母子，眼眶泛紅，只是握了握李訥的手，沒有多言。童年時的“小源源”和“李家姐姐”，在此刻找回了久違的默契。

靈堂中央，王光美遺像安靜地注視著來客。李訥三鞠躬后，站在一旁默默流淚。有人低聲議論：當年她母親江青與王光美的恩怨，竟以這樣的方式落幕。李訥聽見，卻并不辯解，只將手中的白菊輕輕放在靈柩前。

追悼儀式結束，細雨開始落下。劉源把李訥和王效芝送上車，說了一句：“有需要隨時來找我?！避嚧昂仙?，李訥抹去淚水，對兒子叮囑：“記住劉家的恩情?！焙唵蔚脑捳Z，意味著兩家情分依舊。

此后不久，王效芝的婚事在劉源撮合下成行；“幸福工程”的接力棒由劉亭亭與志愿者繼續(xù)；李訥偶爾出現(xiàn)在項目捐贈現(xiàn)場，悄悄捐款，不留姓名。王光美生前牽掛的貧困母親們，依舊得到延續(xù)不斷的資助。

多年過去，王光美的墓前常能看到兩束花：一束寫著“劉家敬獻”，另一束署名“李家后輩”。兩束花隔著不遠的距離，卻共同守護著一段復雜而又真摯的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