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佛教建筑技術(shù)的民族化發(fā)展

佛教的傳入、產(chǎn)生了佛寺、佛塔、石窟等佛教建筑。有文字可考的佛寺建筑是東漢永平十年(公元67年）的洛陽白馬寺。此后，經(jīng)過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統(tǒng)治者的提倡，興建佛寺已成為一種普遍的建筑活動。南史卷70《郭祖深傳》記載，梁時都城建康有"佛寺五百余所，窮極宏麗"?！段簳?釋老志》曰：太和元年(公元477年），"京城內(nèi)寺，新舊且百所，""四方諸寺六千四百七十八"。北魏末年(公元520-524年）首都洛陽有1367所佛寺，天下有寺3萬余所。除佛寺之外，佛塔、經(jīng)幢、石窟、雕刻、塑像，等形式佛教建筑如雨后春筍、層出不窮。由于中國的建筑師和工匠將傳統(tǒng)的建筑技術(shù)與外來的佛教建筑技術(shù)相結(jié)合，使佛教建筑成為中國古代建筑史中最富特色的重要組成部分，對此后中國建筑技術(shù)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

"佛寺"是信徒的禮佛之所。中國洛陽的白馬寺，是現(xiàn)存最早的佛寺建筑?！段簳?釋志》卷114載："自洛中構(gòu)白馬寺，盛飾佛閣，畫跡甚妙，為四方式。凡宮塔制度，猶依天竺舊狀而重構(gòu)之，從一級至三、五、七、九，世人相承謂之浮圖或云佛圖"。白馬寺的建設(shè)主要遵循印度式樣，但開始帶有中國傳統(tǒng)建筑的色彩。白馬寺原是用于接待賓客的官署，原名為鴻臚寺，改建后稱"白馬寺"，使中國官署的"寺"具有了外來佛教文化的含義，成了佛寺。文獻還記載，東漢末笮融在徐州建浮圖祠，"上累金盤，下為重樓，又堂閣周回，可容三千許人"?！度龂尽肪?9《劉繇傳》也記述：徐州浮圖祠為"垂銅盤九重，下為重樓閣"。這里的"金盤"和"銅盤九重"指的是印度佛塔上的"剎"；"重樓閣"則是樓閣式建筑。因為多層樓閣盛行于東漢之際，因此該浮圖祠應(yīng)是中國樓閣式木塔的萌芽。從佛寺的布局上來看，主要有兩種類形。一種是平面布局大體與印度相同，即在建筑中軸線上布置主要建筑；前有寺門，門內(nèi)建塔，塔后建佛殿，塔、殿并重。永寧寺則是這類佛寺布局的典型代表。另一種是利用原有的大府第經(jīng)過適當改造，將前廳改建為佛殿，將后堂辟為講經(jīng)室，而供奉佛象的佛殿成為寺院的主體，這種布局形式比第一種形式采用的更為廣泛。

北魏的《洛陽伽藍記》記述了當時洛陽40多所重要佛寺，而永寧寺是其中最大的一座寺院。永寧寺系北魏熙平元年(公元516年）胡靈太后所建。

據(jù)《洛陽伽藍記》載：寺院平面為方形，"寺院墻皆施短椽，以瓦覆之，若今宮墻也，四面各開一門，南門樓三重、通三道閣，去地二十丈，形制似今端門"。東西門樓各2層，但北門用烏頭門。佛院內(nèi)建有塔、殿，塔是寺院的核心?！堵尻栙に{記》卷1載："永寧寺中有九層浮圖一所，架木為之，舉高九十丈，上有金剎，復(fù)高十丈，合去地一千尺，蓋京師百里已遙見之"。由此可知，這是一座建于3層臺基上的9層木質(zhì)方塔。經(jīng)實際測量，塔基上下分3層，底層夯基呈方形，東西長約101米，南北寬98米，厚2.1米；中層夯基為邊長50米的正方形，厚約3.6米；上層用土坯砌成，為邊長10米的正方形，殘高2.2米。在塔的北面建有佛殿。文獻載："浮圖北有佛殿一所，形如太極殿"，殿中有丈八金像、中長金象等。圍繞塔、殿，有"僧房樓觀一千余間"，"雕梁粉壁，青璅綺疏，""栝柏松椿，扶疏檐雷，其四門外，皆樹以青槐，亙以綠水"。這種以中軸對長的方形平面布置，將主體建筑塔、殿建于中央的方法，使寺院布局更具有中國禮制建筑的特點，是對印度佛寺建筑的發(fā)展和創(chuàng)新。到了唐代以后，寺院布局完全演變?yōu)橹袊亩嘀卦郝浣M合式了。

塔是佛教的重要建筑，是膜拜的對象。塔的概念和形制，源于印度的窣堵波(Stnpa)。他是由臺座、覆缽、寶匣和相輪四部分構(gòu)成的實心建筑物，主要用于埋藏舍利(釋迦牟尼遣骨）；還有將窣堵波安置在傳統(tǒng)圓形小祠廟里的支提，以及形似單屈的小塔，平面方形、上加圓頂、內(nèi)是佛象的支提；此外還有平面方形和亞字形的密檐塔。塔建筑傳入中國后，即與中國建筑的傳統(tǒng)手法相結(jié)合，創(chuàng)造了中國樓閣式木塔、單層的及密檐式磚塔、石塔等多種類型。

樓閣式木塔，是印度早期的塔與中國東漢時多屋木構(gòu)樓閣建筑技術(shù)相結(jié)合的產(chǎn)物。這種塔首見于東漢末年，南北朝時進入發(fā)展盛期，數(shù)量最多，成為當時塔的主流。這類塔以洛陽永寧寺塔最具代表性，可惜該塔在北魏永熙三年(公元534年）被焚毀。但從文獻和遺物中可知，這座9層高塔極富裝飾性，塔門漆成朱紅色，門扉上有金環(huán)鋪首及5行金釘，塔剎上有金寶瓶，寶瓶下置11重金盤，四周懸掛金鐸。以四道鐵璅(su％，同瑣將剎與塔頂四角相連，璅上懸金鐸；9層塔檐的四角均懸金鐸。從結(jié)構(gòu)上來講，斗拱和柱枋逐層向內(nèi)收進，塔身自下往上，逐層減低。說明樓閣式塔已中國化了。

密檐式磚塔，源于公元3世紀的印度。傳入中國后，受其傳統(tǒng)建筑的影響，也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密檐式塔底層較高，上有密檐5至15層，檐窗密小，無平座欄桿，不供登臨眺望。這種多層塔主要采用磚石材料?，F(xiàn)存建造年代最早的是河南登封嵩山嵩岳寺磚塔。

嵩岳寺塔地處登封西北約6公里的嵩山南麓，建于北魏正光四年(公元523年），平面12邊形，是塔中的孤例。塔的外形，呈一略凸曲線，比例勻稱，線條柔和。塔高40米，15層，底層轉(zhuǎn)角用八角形倚柱，下有雕磚蓮瓣形柱礎(chǔ)，柱頭有磚雕的火焰和垂蓮。門楣及佛龕上已用圓形拱券，龕座隱起壺門和獅子作裝飾，保留了外來風格。密檐出挑都用疊澀而未用斗拱。塔為空心筒體結(jié)構(gòu)，磚砌塔壁厚2.45米，底層有東、西、南、北四門，除底層為12邊形外，往上均為正8邊形，塔內(nèi)做成直通頂部的空筒，并用木樓板隔為10層。塔剎用磚石砌成，在簡單的臺座上置覆缽、束腰、仰蓮，再疊相輪7重和寶珠1枚。塔檐間距離逐層向上縮短，與外輪廓收分配合良好，使龐大的塔身穩(wěn)重而秀美，而檐下的小窗，打破了塔身的單調(diào)感，產(chǎn)生了較強的對比作用，使整個大塔顯得玲瓏多姿，富有情趣。

從南北朝到唐代，因中國的木結(jié)構(gòu)技術(shù)水平較高，密檐式磚塔的發(fā)展較為緩慢，后來磚結(jié)構(gòu)技術(shù)不斷提高，逐漸取代了木塔建筑。北魏中期，出現(xiàn)了模仿木塔式的石塔，據(jù)《魏書.釋老志》卷114記載，皇興(公元467-471年）年間所構(gòu)三級石佛國等，"大小皆石，高十丈"。表明這類石塔的建筑規(guī)模相當大，并且對唐代以后樓閣式磚石塔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

此外，從文獻上還可發(fā)現(xiàn)，當時還有亭閣式塔，如《洛陽伽藍記》卷4說："明帝崩(公元75年），起祗洹于陵上，自此以后，百姓塚上或作浮圖焉"。一些學者認為塚上浮圖即是亭閣式小塔。

石窟寺是在山崖上開鑿的洞窟型佛寺。起源于印度，后隨同佛教傳入中國，由于受中國傳統(tǒng)建筑手法及技術(shù)的影響，其建筑風格也發(fā)生了變化。中國的石窟寺、最早于東漢末年(約公元3世紀）出現(xiàn)在新疆的拜城、庫車一帶的克孜爾山上。以后在一些地區(qū)相繼出現(xiàn)。從十六國時期起，鑿崖造寺之風遍及全國，由敦煌向東沿河西走廊至天水，開鑿的石窟不下20處。北魏時，開鑿了著名的云崗石窟，在鄴城開鑿了響堂山石窟。各石窟的雕刻、壁畫都別具風彩。中國的石窟大致可以分為3種類型：以塔為中心的塔院型。如云崗石窟即是其代表作；以佛像為主的佛殿型，這種石窟十分普遍；還有窟中置佛像，在周圍鑿出若干小窟供打坐、修行之用的僧院型?，F(xiàn)存的著名石窟有敦煌石窟、云崗石窟、洛陽龍門石窟、邯鄲響堂山石窟、炳靈寺石窟，麥積山石窟等。

敦煌石窟由莫高窟、西千佛洞、榆林窟和水峽口小千佛洞四處組成。主窟莫高窟在甘肅敦煌縣城南25公里處的三危山和鳴沙山之間的峭壁上，地處古代"絲綢之路"的要沖，上下5層，高低錯落，分布在南北長1600多米的石崖上?，F(xiàn)存492個洞窟。建于十六國、北朝的石窟共有32個。相傳莫高窟始鑿于前秦建元二年(公元366年），是沙門樂僔開鑿，這在唐圣歷二年(公元698年），李懷重修莫高窟碑中有記載。而文獻《沙洲志》記載，莫高窟始鑿于晉穆帝永和九年(公元353年）?，F(xiàn)存最早的石窟是北魏中期的石窟。此后經(jīng)過西晉、北周、隋、唐、五代、宋、西夏以及元、清代的增建，工程延續(xù)近千年。敦煌魏窟形制為中心柱式，平面多呈方形，方形柱與窟頂平天花相連；方柱前的窟頂鑿成人字形椽子，脊兩端設(shè)拱；方柱的四周鑿有佛龕，龕內(nèi)有塑像。

云崗石窟在山西大同市西16公里的武周山南麓。洞窟依山而開，東西綿延約1公里，是中國大型石窟之一。該窟始鑿于北魏文成帝興光二年(公元455年），主體工程完成于魏太和十八年(公元494年），最終完成當在正光年間(公元520-525年）。該窟工程浩大，據(jù)《水經(jīng)注.漯水》載，當時"鑿石開山，因巖結(jié)構(gòu)，真容巨狀，世法所希。"窟內(nèi)現(xiàn)存主洞53個，塑像51000多尊，景象壯觀。

石窟大致分為三區(qū)：碧霞宮與編號為1至4窟為東部區(qū)；5至20窟為中央?yún)^(qū)；21至53窟為西部區(qū)。建筑形制大致分為3個類型，即平面橢圓形、平面方形、平面前后開間形。最為有名的中央?yún)^(qū)16至20號窟就是平面橢圓形的。相傳，涼州憚師曇曜主持開鑿此窟，故通稱曇曜五窟?！段簳?釋老志》卷114載："帝于京城西武州塞，鑿山石壁，開窟五所，鐫佛像各一，高者七十尺，次者六十尺"。這五大石窟均開成橢圓形平面，洞頂?shù)癯神妨睿胺接幸粋€門、門上設(shè)窗，大佛像雕于后壁中央處，兩側(cè)有侍立的助侍菩薩，左右壁雕有許多小佛像。洞頂及洞壁未作建筑處理，洞外可能有木構(gòu)的殿廊。

云崗第5至第8窟和莫高窟中的北魏各窟的大部分均是方形平面型。有的具有前后2室；有的是中心柱式的；在建筑與裝飾上更為精湛，壁畫、雕像、裝飾的花紋不僅布滿洞窟，而且手法更完美，主佛像與其他的佛像比例得當，使窟內(nèi)空間更為開闊，其建筑技術(shù)和雕刻技術(shù)都有創(chuàng)新。公元5世紀末開鑿的云岡9號、10號窟是前后平面開間型的，石窟外部前室的正面雕兩個大柱，形成3開間形式。6世紀前期開鑿的麥積山石窟和稍后開鑿的南北響堂山石窟、天龍山石窟中，多在洞的前部開鑿了具有列柱的前廊，其外貌呈木構(gòu)殿廊的形式，窟內(nèi)使用復(fù)斗形天花，忠實地表現(xiàn)了木構(gòu)建筑的式樣，使石窟這一外來建筑形式更加中國化了。

龍門石窟在洛陽市南13公里處伊河西岸的龍門山上，開鑿于北魏太和十八年(公元494年）。后經(jīng)、隋、唐、宋代作了續(xù)建，歷時400多年?，F(xiàn)存窟龕2102個，造像10萬余尊，佛塔40多座。以古陽洞、蓮花洞、奉先寺等洞最為有名，窟頂為廡殿式，多用鴟尾和"金翅鳥"作脊飾，也出現(xiàn)了歇山式。

魏晉、南北朝最后階段的作品是天龍山16號窟，成于公元560年。其前廊面闊3間。列柱為8角形、柱礎(chǔ)雕刻蓮花瓣，柱子比例瘦長，收分顯著。柱上的護斗以及闌額上的斗拱比例恰當，卷殺十分準確。廊的高度、寬度和廊子與后面的窟門的比例也相當合理。使這種外來的宗教建筑，在中國得到全面的發(fā)展，為世界創(chuàng)造并留下了寶貴的建筑技術(shù)遺產(chǎn)。